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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三十分。
应怜吾走进桑晓的办公室，开门先两只飞镖迎面袭来。
应怜吾躲过后惊出一身冷汗，“多危险啊！万一是前台小姐姐进来呢。”
桑晓坐在办公桌后，两条腿交叉放置在桌面上，手里还拿着第三支飞镖，那本来是瞄准了挂在门后的飞镖盘的。
“让我白等十五分钟，谁给你的胆子？”
桑晓语气不爽，普天之下有哪家员工摆架子，让老板苦等的道理？
不等应怜吾对他名义上的老板苦诉衷情，为自己开脱，他身后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敲响三下，前台的小姐姐走进来，将托盘上的温度适宜的茶水放在老板面前，看都不看应怜吾一眼，把失去托物的托盘夹在肋下，带上门出去了。
她是不是讨厌我啊。
应怜吾扭头盯着合拢的大门喃喃自语道，我就从来没见她正眼看过我一次。
“咳。”桑晓轻轻咳嗽，引回应怜吾的注意后，示意他迟到那事在这里还没结束呢。
应怜吾长出一口气，“法官大人，我请求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桑晓颔首，批准了他的申请。
事情是这样的，应怜吾把早上发生的事情经过娓娓道来，他较平日早一个小时就出了家门，为的是比约好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公司，这样他就可以在经过前台的时候，跟从来不搭理他的前台小姐姐多说几句话，兴许能改变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事情显然没有应怜吾想象的那么顺利。
他出门先迈了左脚，脚底的触感又软又硬，跟平时地面不一样，抬脚检查后，发现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在他家门前拉了野屎。
首先要声明一下，他住的地方是不允许养宠物的，所以这件事大概率跟他友好的邻居们没有关系。
回去换鞋，然后清理了门口的狗屎，重新出发时，比预定出门时间迟了二十分钟。
就因为耽误了一点时间，清闲的车厢被上班的工薪族和学生填满。应怜吾不想加入沙丁鱼罐头大军的行列，原路返回到地面上，破费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样一来，时间就大大的有余裕了。
应怜吾在点评网上找到了一家评分很高的早餐店，然后……
没兴趣再听流水账废话了的桑晓：“我给你五秒时间解释清楚……一。”
“我在公司附近遇上了连环车祸重新绕路花了不少时间。”应怜吾语速飞快中间不带换气一口气说完了整句话。
道路堵塞，看热闹的人太多，花了好久才重新疏通呢，应怜吾颇为委屈。
“今天找你来不为别的事，你先看看这份资料。”
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桑晓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从身前的桌面推向正前方。
资料用蓝色的文件夹装着，应怜吾打开来一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短短数几行，记载了一个人的信息。
桑晓下的命令是：“找到这个人，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应怜吾从文件夹上方抬起脸来，“我记得公司外面挂着的牌子不叫侦探事务所啊。”
“没错，这里是家咨询公司，我们承接各类人的咨询，为他们指明道路的前进方向，并不以盈利为目的，算是公益性质的，这也是多亏了我其他生意营收还不错，才有底气坚持到现在。”
“不过也有些人把我们跟那种只要给钱就什么都愿意做的中介公司搞混，以为我们也承包找人业务，往往这种时候我会介绍可靠的调查公司给他们。”
应怜吾啪的合上手里的资料夹，语调轻松的说道，“这次也那么做不就好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五千年积累下来形成的人情社会显然没那么容易被个人的意志斩断。”
“有隐情？”
“耳朵靠近点。”
应怜吾连忙俯身把耳朵送过去，桑晓的嘴凑在他耳边：“靠娘家人提携上来的大人物养的私生子离家出走了，他知道自己父亲的身份，正宫不知道他的存在。”
应怜吾惊叹，“这岂不是很不妙，要是事情曝光的话——”
boom！这位的大人物的前途完蛋，还要提防来自娘家人的报复。
“所以说事情紧急，对那位大人物来说，需要在不惊动任何官方搜救组织的前提下，找到他离家出走的儿子，还要防止那位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自曝家门，以及搜查的人不会趁机用这件事来敲诈勒索他。”整件事涉及的关系人越少越好。
于是桑晓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被迫接受了客户的指名服务。
“小心点，大人物的小舅子在警务系统里担任要职。”
全市人口1034.7万，不能借助警方的力量，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跷家出走的青少年，困难重重，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应怜吾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桑晓给的资料上有逃家少年家庭的住址和学校名称，鉴于他失踪那天旷课没出勤，应该是从家里出来后就直接跑了。
衣食住行，是人用一生持续性解决的问题。饿了，就会想要进食；困了，就会想睡觉。
逃家少年只是个初中生，进不去像网吧之类需要身份证才能进入的场所，消费高的会所也不太可能，应怜吾便把目标定在了24小时便利店或者麦当劳这类场所。
如果逃家少年的行为是早有预谋的，他一定会好好规划下自己身上的钱财做长期打算。
应怜吾暗暗替老板称赞了一下自己的机智，便拿着逃家少年的照片，从他家附近的便利店开始找起，在各处询问有没有人见过照片里的少年。
半天过去，一无所获。
*
从家里出来后，他没有太在意时间，只知道头顶上的苍穹从蓝色变成了深沉近乎黑色的深蓝。
这期间他没有睡觉，精神也不亢奋，但奇异的，他一点都不困，偶尔抬头目光触及星空，他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背包里有几包方便面，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
身上的钱有限，现在还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必须省着点花。
公园里有免费的饮水处，由于看着像是自来水直流，一般没人去喝，他拿来一些洗漱用了，期间有一只毛色脏兮兮的小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龙头，但由于他在这里，小猫就不敢过来。
他赶紧让地，自己抱着水杯和背包去了公园的另一头。在离开前，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出水口，小猫几乎把脸贴到水里，舌头卷的水花飞溅，渴狠了。
他手里攥着学生卡，那上面填写着他的姓名、年龄、学校班级信息，他拿在手里最后看了一眼，便把之前身为乔玄的人生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等人们意识到他不见了之后，一定会去报警。
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妈妈在街头向路人分发寻人启事的样子，见人就给一张：请问你看到我儿子了吗，他这么高，长这样……没人帮她，长时间站着一定很累。
最初的一两天，妈妈肯定很担心他，但等再过几天，再过几天，失去儿子的悲痛就会渐渐被时间抹平。妈妈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一直处于悲痛中会导致她脸上出现皱纹，没有收入会导致生活质量下降，新季的衣服也还没买，他不太懂潮流圈的法则，但是穿过几次的衣服被流行甩在后面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街上的路灯熄了，晨露湿亮，感觉到有些冷，乔玄便拉起夹克上带着的兜帽。他需要一直走下去，离目的地还远着呢。
早上大概七、八点钟，他坐在路口，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吃，怀里塑料袋里还有两个。
这个时间段，街上到处都是去学校的学生，他出现在路头就成了一件不那么显眼的事情。
熬夜影响寿命。热浪袭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脸部周围的温度迅速升高，汽油的味道盖住了包子内陷的鲜美。
如果是早睡早起的平时，他一定立马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迅速远离车祸现场。但熬夜过后，反应变慢，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车祸。
一辆车撞到了护栏后翻倒，一簇火苗从车尾冒出，接着火苗像打了生长激素一样，变大变宽，逐渐吞噬了大部分车体。
副驾驶的门半开着，有人靠近往里看了一眼，面色骤变，接着就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乔玄僵硬的坐在原地，他的脚被一只小手握住，小手的颜色红红的，后面连接一整个完整的婴儿。婴儿肚脐眼连接着一根长长的管子，管子末端是从副驾驶位上伸出来的。
咿呀，小小的红色的手抓着乔玄的脚踝，那颗有点奇形怪状的小头颅咧开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和舌头。
于是乔玄也被迫挤出了笑容，表情很勉强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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