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夫人！”
卢贵妃一惊，银枝更是如此，忙上前拉住赵氏的衣摆。
宛汐眼眸一凉，冷冷挥开赵氏的手，也不叫大伯母了。
“夫人口中不明不白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眼神泠冽，直视着赵氏，其中气魄倒叫赵氏踉跄了两步。
“不知夫人口中的小贱蹄子，是谁？我乃宫中内命妇，纵有千般过失，也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教诲。哪怕夫人身为一品诰命，也轮不到夫人来教训我才是。”
看着面前这张脸，前世那濒死的痛苦如火灼一般狠狠点燃了宛汐心中的憎恨，她眼眶发红，长身玉立，一时连银枝青枝都看怔了。
赵氏怔怔：“你——”
不过短短数月，从前在她手下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小小旁枝女何时竟有这样的气势了？
卢贵妃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她扬了扬脸：“银枝，请母亲坐下。”
卢贵妃端坐于正殿之上，抬手示意银枝扶了赵氏落座，又有青枝捧了钗环替赵氏理了理碰乱的仪容，而她看也不看宛汐一眼，低头捧起茶：“清美人说得不错。”
“那么本宫身为正一品贵妃，有些话想问一问你。”
“贵妃娘娘请讲。”
卢贵妃美艳的面庞上一片阴翳：“不知美人妹妹识得于氏不曾？”
见宛汐呼吸一滞，卢贵妃方才嫣然一笑：“方才听母亲提起，家中抓住了个偷盗主家财物的逃奴于氏，似乎与妹妹你们三房有些瓜葛，因而问妹妹一问。”
“逃奴？”
宛汐心中一震，是柳枝一家露了行踪？还是远在明州的兄长那儿出了纰漏？
暴风雨一般翻腾的思绪自脑海中闪过，她眼睫颤抖，微微握起拳。
这模样落在卢贵妃眼里，心中畅快不已。
拜宛汐所赐，闭门自省的两月里，倒让她神思清明了几分。眼前这位外表娇柔的堂妹，并非如从前父亲所说的那般怯懦愚昧。到底自己还是过于自负了，全然不曾料到，过去不曾正眼瞧过的人，竟有与自己作对的本事。
“妹妹是聪明人，若能替本宫解惑一二，说说这位逃奴的底细与动机，想来有什么误会，也能够解开了。”
宛汐咬着唇，心下却不禁冷笑起来，卢氏一脉，可还真是从头至尾地自傲自负。
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们仍笃定她不敢背叛家族，至多是不甘而已，不甘为贵妃棋子，不甘父兄任人差遣欺凌……这份儿笃定，还真是可笑。
但如今她得想个法子，救出乳母。
宛汐垂眸，敛去目中的思量，做出一副怯怯又挣扎神情，心下却数着数儿……不出意外的话，寄云去承明殿搬救兵，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再过三五息，那人就该到了。
可他……会来吗？
她心中划过一丝不确定，就在这时，果然听得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她一喜，手中用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低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的金砖上——
“皇上驾到！”
“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都是嫔妾一时糊涂，才冒犯于您，求您千万不要迁怒嫔妾的乳母——”
龙辇刚一落在临华宫外，颜怀便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哭着说道。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他心中一紧，三两步跨进了大殿。
只见宛汐钗斜鬓乱，泪沾薄衫，那双总是盈着动人涟漪的双瞳中挂着珠泪，轻软腰肢委顿在地，正向着殿上的两位女子哭求。
而一身绛紫宫装的卢贵妃端然坐在正位上，她身侧的一位中年美妇面露嫌恶，似是厌憎地瞧着底下跪着的娇弱女子。
颜怀霎时勃然大怒。
“放肆！”
临华宫中人如梦初醒，包括安然端坐的卢贵妃和赵氏，惊慌不已地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颜怀面色冷若冰霜，上前一把捞起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着的美人儿。
他长臂轻揽，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别怕，朕在这里。”
男人身上灼热的气息骤然包裹了过来，在鼻息之间萦绕着，宛汐的泪一止，才觉出落在肩头的掌心温热，却又有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她不得不倚靠在了他的身侧。
她狠狠一怔。
尽管知道此番他来是她自己谋算的结果，却不知为何，被他不由分说便把她揽入自己这一侧的举动触动了心弦。
她在男人怀中偷偷抬起头，窥视他如剑痕般锋利的下颌。
她不信他察觉不出她的算计。
可为何还是这样来了呢？
来不及等她多思量，就听颜怀怒极反笑：“朕万安？朕何来的万安，贵妃，朕命你闭门自省两月，你便是这么反省的么。”
“从前你的端慧娴淑，都到哪里去了？竟在宫中肆意为难低位嫔妃！”
卢贵妃冷汗涔涔而下，起身跪下，辩解道：“皇上，臣妾并非……事出有因——”
她怎么也预料不到，宛汐竟有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和胆量，竟敢在她和赵氏的眼前弄鬼！
颜怀冷笑道：“事出有因，便是你苛待宫妃的理由么？”
卢贵妃气得眼前发昏，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她下意识地拉住了想要出言辩解的赵氏——此次她起复不易，还是托了兄长卢恒致立功进言的福，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失了圣心。
“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
卢贵妃恨恨垂眸，见她顺服，颜怀怒气稍歇，方冷冷道：“贵妃知错便好。”
“念你刚解了禁足，朕不欲多加责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言罢，颜怀揽过怀中娇软的人儿出了临华宫。
低头见她粉面上仍是梨花带雨，心下犹如针刺，但那日她劝谏他宠幸他人之语犹在畔，两厢纠结之下，竟站在宫道上，神色变幻莫测。
但看到她这张脸……到底还是心中一软，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珠：“哭什么。”
“朕不是赶来了么？”
男人温热的指尖停留在脸颊侧，宛汐只觉得心中一颤。
“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么？”
“……”
原以为她会有些触动，没想到开口便是这句话，颜怀的动作一僵，又气又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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