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青州地界，天地都换了颜色。
天朦朦胧胧罩着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黄土，空气中弥漫着尘雾。太阳也向流干了血，格外苍白，单看天是无法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
乞丐如蚁排着队缓慢前行，经过一道又一道人贩子的挑选，偶有几个被挑出去的仿佛活的新生，其余只能继续前行，等着下一个买主。
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了下去，众人像是没有看见，毫无反应，最多路过时绕一绕，有的连脚也不愿抬，直接踩在身上便过去了。
高胜寒饿了，停在一个破落的驿站门口，坐在草棚下喝了一碗沙子沉底的水。
穿着官服的侍卫拉着一群犯人，跟两个头戴巾帽的人算账，带巾帽的扔了一包钱给坐在桌前歇脚的侍卫首领，转身便从那犯人中带走了几个小孩子。
“只有饼了，你先垫垫肚子。”顾宴清从驿站里出来，拿着四张饼，递给高胜寒唐生魏鸣各一个，四人就着水吃饼，忽察觉有人靠近。
高胜寒抬头去看，是隔壁桌坐着的适才私卖了犯人的侍卫长。
这侍卫长走过看将四人打量一番，一脚踩在一边无人坐的凳子上，冲着高胜寒道：“不是青州人吧，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高胜寒低头又喝了一口水，直到碗底的沙石露出来，她忽的一笑，压声道：“那该是上辈子在黄泉路上就见过了。”
说罢整个人已经蹿上桌，将茶碗筷箸打翻在地，一把匕首插在侍卫长的心口。
看见带头被杀的侍卫瞬间拿起长矛将高胜寒四人围了起来，高胜寒倒不慌，她两腿抬起，站在桌上，一脚将已经咽气的侍卫长踩了下去，耳边响起“大胆狂徒”对她丝毫没有震慑。
唐生一脚踩翻凳子，凳子在空中翻飞几圈，冲着近前的侍卫便砸了上去，两人应声哎呀倒地。
魏鸣将饼叼在嘴巴里，气势汹汹走到孱弱后退的侍卫身前，一把将他那颤颤巍巍举着的长矛夺过，两手一折，咔嚓将长矛从中间折断了。
侍卫见状纷纷后退逃跑，隔出老远才敢喊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唐生向前一步，对着那已经快要消失的黑影大喊：“给爷爷记住，爷爷我就是赵王成功！”
那声音顺着风沙灌进耳鼻口眼中，无一人听清。
被救的犯人感恩戴德纷纷冲着唐生四人下跪拜谢，高胜寒跳下桌，来到唯一站着向她作揖的老人跟前。
走近一瞧，才知不是个老人，只是胡子和头发长成一堆拧着股，远看分辨不出年龄样貌。
这人又脏又臭，目光却极其有神，他忽颤抖的向高胜寒道：“你……是皇后娘娘？”说罢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不断锤着胸口：“老臣齐婴，给娘娘磕头了。”
唐生两步跑上来抢话：“老人家认错人了，她不是什么娘娘，她是我的丫头。”
齐婴一愣，使劲将眼睛擦了擦，睁圆又看了看，忽丧气道：“对不住，是我眼花了，我老了，贱命一条，死到哪里不一样。”他低头抓起地上的灰土嚎啕大哭：“可是青州的娃娃也是人啊！他们来这个世上才活了几天，他们又有什么罪！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们？”
齐婴猛地抓住唐生的手：“快离开这里吧，这里没有活路。朝廷不管青州了。”
————
巡察使顾宴清，副使唐生高胜寒，并未和巡察队伍一起走官道，甚至顾宴清让崔钰假扮他，万生和定厄护送一路向西。
高胜寒逃过定厄的监视的方法是装病，说的是晚一日到达，崔钰催促前行，不能高胜寒耽误，定厄只能留妙欲来盯着她。
定厄一走，妙欲就让她别装了，赶紧去追顾宴清三人。他们四人走得是小道，到青州府之间的镇子几乎没有能吃饱饭的，但去赵王封地的雁南郡，却有一处小镇，名叫马到镇，此镇住的多是赵王私兵的家眷，硬是在一毛不拔的青州开出了烟花。
到达马到镇约莫下午，唐生又累又饿，进镇头一家客栈便不肯走了。
客栈不大，看着灰扑扑的，名叫只许客栈。
一进门便见一人在内上蹿下跳大声说书，四下听得哈哈大笑。
四人坐下，点了三碗汤面，便听那说书人两撇胡子一抖，不高兴道：“你们要听正经的也行，茶会钱总得先交了。”
坐中一人道：“就你能说出什么正经来，只要你说的出来，茶会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书人哼笑一声，踱步道：“我怕讲的你们不敢听嘞~”
那人越是被挑起兴趣，道：“你奶奶的，不讲我们可走了！”
“别别别~”说书人缩肩一笑，活像只猴，他嘻嘻道：“那你们可竖起耳朵听好了，我今天就给你们讲个大的。”
“什么大的？哪里大你说清楚。”
四下会意一片大笑。
说书人不理，道：“那就给你们说说张红姑怎么样？”
顾宴清端杯的手猛然停下悬在半空，高胜寒瞧见他捏杯子的手指绷的紧紧，心道，这人还真是找死。
“张红姑有什么新鲜，她可是我们青州的罪人，整个青州谁不知道她呀！”
说书人不理会，继续笑道：“那你知道她是靠什么进的定南城吗？”
“还能怎么进？当然是从床上爬进去的。”
众人又是一片大笑。
说书人胡子一抖，冷笑了声：“青州太守齐婴你们总该知道吧。”
这话一问众人哑口，半天一人道：“齐婴玩忽职守早就被抓了，跟张红姑又有什么关系？他能不成还抗击了不成？”
说书人小眼睛一翻道：“你还真说对了，这张红姑还真是跟齐婴有关。”
“齐婴被抓前，将家财全部给了张红姑，这你们不知道吧。不但家财全送，还把青州府的差兵武器全部拱手想送。”
说书人说着呵呵一笑，一副你们都懂的表情，继续道：“这张红姑长得唇红齿白，丰腴标志，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高胜寒冷笑一声，猛地听见瓷杯碎裂的声音，往顾宴清手里一瞧，杯子已经将他手割出血了，只是顾宴清浑然不觉。
“定南城的张贤也是一样，张贤也是一表人才，结果一见张红姑腿就软了，哪里能容这般煎熬，当天夜里就钻进张红姑的被窝里去了。”
说书人说到这里停下，落座喝起了茶。
众人见他半天不在说话，纷纷问他后来呢。
说书人慢悠悠喝完茶，放在茶杯，将茶杯往一边等着他开口的店小二跟前一推，小二提壶连忙给他又满上。
“后来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朝廷派西军过来，装模作样打了两场，把饿死人的帐算到张红姑头上，说都是打死的暴民。长安的水深着呢，你当谁都能去趟啊。”
高胜寒一边吃面一边偷看顾宴清，只见顾宴清身前碗筷未动，听完松手放下那杯子，那杯子已成一堆碎片。
说书人眼尖，早已注意到顾宴清神情异样，待看到那杯子碎裂，他手下一抖，慌的跳开，借口人有三急，从后门溜了出去。
顾宴清想到从前自己从前身陷囹吾，和张红姑一起过得苦日子。那是红姑开解他，看事不用着急判断谁对谁错，而是要看最后是谁得利。若得利者行的是正义，那就是好事。若得利者行的是恶行，那就是坏事。
他忽想哭，就笑出了声。
穿越九九【chuanyue99.com】第一时间更新《女主今天称帝了吗？》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