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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骑在马上侧回望阿盖西湖，湖边熙熙攘攘的大概聚了三十几个人，五十多匹马，是一支很大的队伍。拿起望远镜一看，阿宁果然就在其中，正在营地前张开一个雷达一样的东西调试，看来她当初去海底墓的目的应该就在此。
尽管陈皮阿四说了不用在意下面的人，但突然多了一层潜在的威胁，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当晚他们是在一个荒废补给站里度过的，天亮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花，顺子就提议等雪停以后再走，但他们怕一停下就会被阿宁的队伍反超，所以都不愿意。顺子拿钱办事，见主顾们都坚持，也就聪明的选择闭嘴。
再往前走就过了雪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就算带了护目镜也看的人眼睛发疼。更糟糕的是中午又起了大风，顺子看了看云彩，再一次提出停下。陈皮阿四却在这时发现了周围有施工的痕迹，坚持说再往上走就能找到龙穴。
他是权威，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顺子一听就叹了口气，同意继续带路，但还是再三要求之后一切都得听他的，他说回来就回来，绝不能有任何异议。
众人纷纷点头，后面的路人已经走不了了，所以他们就和行李一起坐在雪爬犁上，让马拉着走。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有趣，但坐的久了身体就开始僵硬发麻，胖子更是因为太重侧翻了好几次。
就这样又跑了一段，天色越来越灰，再加上风雪的原因，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可怕的阴霾中。最要命的是，顺子说这里可能因为雪崩改变过地貌，他有点不认识了。说完，顺子见他们脸色不对，又赶紧补充：“老板们别急，前面离一座废弃的边防岗哨不远了，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风雪。但这里的雪虚有气泡，雪爬犁不能坐了，各位得下来走走。”
胖子闻言，率先跳下雪爬犁试探性地走了一步，雪瞬间就没过了他的大腿。余安见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的身高在女性中不算低，但是在雪堆里就有点不够看了，这一下去起码得把她埋一大半。
吴邪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跳下爬犁艰难地走到她身边。他的脸被毡帽和防风镜裹得严严实实，周围风声太大，说话也听不清，只好用手比划着，把她拉下来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得益于此，余安这才有了下脚的地方，但是腰部往下全被冰雪包裹的感觉并不好受，湿漉漉的寒气就是冰泥鳅一般使劲儿往布料的孔隙里钻，砭人肌骨。
就这么一直走到黄昏，还是看不到顺子所说的营地。大家都有点受不了了，纷纷拽着他问。顺子也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忽然哎呀了一声:“完了，这里发生过小雪崩，哨岗肯定给雪埋了，就在我们脚下，难怪转了半天都找不到！”
胖子急得大叫：“那现在怎么办？之前你说雪太厚马不肯走就把马也扔下了，我们就两条腿，再找不到地方，难不成要死在这里？”
顺子指了指前面：“老板们别急，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我记得附近应该有一个温泉，是在一个山包里，温度很高。如果能到那里，以我们的食物可以生活好几天，温泉海拔比这里高，应该没给雪埋住。要真找不到，那只有靠求生意志，一步一步再走回去了。”
“你确定不确定啊？”
胖子怀疑道。
顺子点头：“这次绝对不会错，不然你们扣我工资。”
众人都哭丧着脸，都对顺子不信任起来，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是听他的话继续前进。风雪中视野范围太小，以防有人迷路掉队，顺子就拉起一根绳子让所有人都绑在一起。
一行人绑好后继续向前，余安紧紧跟在吴邪后面，走着走着，突然见他跑了起来。她还以为是找到温泉了，一高兴赶紧追上，结果走近一看，却发现是顺子在雪地里晕倒了。
后面的人原本也是抱着和她同样的想法跟上来的，但一看这场面脸都绿了，胖子不由哀嚎：“这是找的什么向导，我们还没事他先倒了？现在叫我们怎么办？”
这下情况彻底失控了，暴风雪中人留下的脚印几乎是刚离开立刻就能被填平，想原路返回都不行。他们这群青壮年还能撑一会儿，但上了年纪的陈皮阿四就不大行了，脸冻得青紫，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皆是满脸青白，潘子说道：“我们不能停下来等死，温泉可能就在附近，我们拉长绳子分散了去找找，找到了就拉绳子做信号。”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就全盘通过，余安不方便在雪地中行走，就留在原地照看陈皮阿四和顺子，目送其他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渐渐地她有点支撑不住了，撑着脑袋开始打盹，就在快要睡着前，腰间的绳子突然一紧，直把她拽飞出去。
余安被吓得半死，挥舞着双手不断在雪堆里扑腾，连着呛了好几口雪才撞到一块儿石头，卡在雪坡边缘停下来。原本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人也被这场意外拉着重新聚集到一起，余安喘匀气，晃悠悠地从雪地里爬起，才发现是胖子摔进雪坑了，这才把所有人都拽了下来。
潘子在最尾巴上，在下面提醒他们别动，他先下去看看情况。陈皮阿四手下一个叫叶成的伙计却突然大叫起来：“等等！都别下去！抄家伙，雪里那是什么？”
余安定了定神，往下仔细一看，发现坡底的雪堆里露出了好几节黑色细长的爪子，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此冬眠。潘子胆大，执意要下去看看，小哥也解开绳子顺坡滑下去，其他人就提心吊胆在后面看着。好在没过一会儿，潘子就直起腰来招手让他们都下去。
原来那是一条伏石而卧的盘崖石龙，用黑色石头雕的，十分传神，但在形象上和常见的龙有所不同，胖子不由就嘀咕：“这龙怎么这么难看，像条虫一样，看上去邪气冲天，比故宫龙壁上的难看多了，是不是刻坏了。”
“不懂别乱说。”
陈皮阿四手下的另一个叫华和尚的伙计道，“这块石雕是百足龙，不是蟠龙，东夏国早期的龙雕都是这个样子，少数民族异化的龙和汉族不一样，这不奇怪。只不过，这雕龙的石头是从哪儿下来的？”
“可能是从上面塌下来的，四阿公说的没错，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在上面，你看这龙形体不对称，这是双龙戏珠，这样的石雕应该还有一边，一般是刻在石门上的，两边各一半。”
吴邪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于是纷纷点头，陈皮阿四却在此时出言呵斥：“放屁，一知半解，大放撅词，什么石门，这块是墓道里的封石。”
说着他指了指龙嘴巴，华和尚马上过去，从里面扯出一条手腕粗的铁链，正是用来拉动封石的马链。
吴邪一看自己猜错了，就左顾右盼地说：“啊，果然是，我看错了，可是封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皮阿四这次没有说什么，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看来也不清楚。余安顺着他的目光朝更高的山头望去，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封石是从上面掉落到这里，说明上面的墓可能已经坍塌了，那他们这一趟很有可能是白费功夫。
余安正担忧着，就感觉寒风裹挟的雪花往身上扑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苦笑着想：这时候还关心什么墓，还是先想办法熬过这一夜吧，如果再找不到温泉，怕是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
其他人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向导是指望不上了，无奈之下，潘子只好提议先就地烧爬犁生火。可如果烧掉爬犁，没有拖行李的工具，接下来的路恐怕不容乐观。不过他们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皮阿四对此也没有意见，华和尚就叫人雪爬犁上的东西卸掉，正打算抽里面的木条，吴邪突然说：“慢着，我好像闻到一股硫磺味！”
余安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除了冰冷的寒气外，什么都没有闻到。但也有人鼻子灵，在周围闻了一会儿后纷纷附和。陈皮阿四就给他的几个伙计使眼色，让他们出去找。胖子背起包也说要去，结果全被潘子拦住了，示意他们看小哥。
只见小哥伸出他奇长的双指，俯身在石雕附近摸了摸，转头对他们道：“龙头后面是空的。”
这下他们是彻底绝望了，眼前这个巨大的石雕目测得有十几吨重，如果温泉真的在后面，那他们就不用想了。胖子还不甘心，招呼在场的身强力壮的男人一起去搬，搬的脸都憋红了，石雕却还是纹丝不动，气得他直骂：“不成啊老爷子，早说咱们装备不行，你就知道准备卫生巾，再怎么保暖也不能一直在雪地里啊！你看现在这情况，要有点炸药多好。”
“胡闹！”
华和尚骂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们老爷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不带炸药来是对的，你说我们现在谷底，你头顶上白雪皑皑，你随便那里放个炮眼，把上面的雪震下来，一下就给活埋了。”
这话胖子没法反驳，就揣着手站到一边生闷气。吴邪绕着石板走了一圈，看清盘龙石的下沿卡着的碎石后，灵机一动说道：“可能不需要炸药，让我来。”
说完他便拿出一把石工锤，对准石板下面的其中一块石头轻轻一敲，接着就是石头崩裂的声音，石板开始缓缓向下滑动，露出一条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石缝。
浓郁的硫磺味从里面飘来，除了被陈皮阿四点名留在外面照应的叶成、郎风和潘子外，其余人迫不及待的就往里面爬。但里面的路也不好走，陈皮阿四渐渐地就有点跟不上了，在中段停下让华和尚陪他，剩下的人继续。
再往里空间就越窄了，好在里面温度也高，他们就把外套都脱了，然后才往里爬。打头的是小哥，胖子垫后，吴邪和余安一前一后夹在中间。
本以为这段路不长，但爬了很久还是看不到头，再加上地上到处都有尖锐的石子，胖子有点受不了了，忍不住提议：“实在不行算了，刚刚那地方也够咱们休息了，何必非要找那个温泉。”
吴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已经爬到这里了，想退出去也不容易，不如再看看。”
胖子一想也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余安这会儿也有点累了，正有点走神时，前面的吴邪突然向后缩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也跟着往后退。
胖子就以为是出什么状况了，忙扯着嗓子问怎么回事，吴邪支支吾吾地说：“没事，我晃了下神。”
他都说没事了，余安和胖子也就没多问。又爬了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了一个满是壁画的山洞，而温泉也正在这里。缝隙还在继续向里延伸，但四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都觉得没必要继续探索，确认空气质量没有问题后，胖子就打起矿灯，小哥则返回外面通知其他人。
余安就地找了一口泉眼蹲下，把手泡进温热的泉水中，舒服地叹了一声，接着就问吴邪：“刚刚在裂缝里的时候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先是否认，又抓抓头发，苦恼地说，“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刚刚我一晃神就找不见小哥了，但小哥不就在我们身边吗？”
余安听他这么说就没太在意，安慰道：“应该就是眼花了，折腾了这么久，铁打的人也该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吴邪点点头，坐在她身边一起在温泉里暖手。其他人没多久也陆陆续续进来了，顺子在这种环境下脸色也有所好转。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腾出空关心别的。
华和尚对墙上的壁画很有兴趣，兴致勃勃地在山洞里转。研究古物的人对壁画这种记载了大量信息的东西总是很感兴趣，不过这里的画都是一些装饰画，上面无非就是一些歌舞升平的景象，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但就在这个时候，胖子突然啧了一声，趴在墙上用指甲抠上面的颜料。吴邪就有点看不下去，没忍住说：“你抠它干什么，就算这画上没什么信息，但好歹也有艺术价值，别瞎搞破坏行不行？”
胖子回道：“你胡扯什么，壁画有价值，我的指甲就没价值了？一般东西我还不剥了，你自己过来看，这壁画有两层。”
其他人一听也都围过来，胖子给他们让开位置，就见红色的朱砂颜料下果然还有一层完全不同的画面。大伙儿一起帮忙，很快就把山洞里的壁画全都清理出来，随着表层的颜料脱落，不一会儿，另一幅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画卷展现在他们面前。
所有人中，当属精通东夏文化的华和尚最为兴奋，都不用催自己就讲了起来：“这画的应该是东夏万奴皇帝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的场景，你们看这个人，他应该就是万奴王本人，这很可能是传说中东夏灭国的那一场战争。”
“这是打仗？”
胖子看了看，怪道，“但我怎么看这些人的脸都是娘们，难道东夏国是女人上战场？”
华和尚摇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是东夏壁画的一个特征，你看这上面的人，长相都很清秀。我在典故上也查到过一些奇怪的现象，似乎所以和东夏国打交道的人，都说在东夏国见不到老人，所有的人都很年轻。朝鲜人也说，东夏的人就连死的时候也保持着年轻的容貌。”
余安觉得这应该只是审美和画风的问题，所以对这些人的脸不大感兴趣，更专注于上面的内容。壁画上所描绘的这场蒙古人对东夏人的战争完全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哪怕东夏人以一敌三，最终还是逃不掉被屠杀的命运。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迟疑道：“这好像不对啊，我以前学过，东夏是个小国家，先不说他们仅存的七十多年里一直在打仗，就算他们不打仗，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人力和财力修建云顶天宫。而且天宫是汪藏海造的，修建的时间怎么也该是元末，那时东夏都亡国几百年了，哪儿来的皇帝下葬？”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敢说你想错了。”
华和尚十分肯定地说，“现在已知的关于东夏的资料，大部分是根据一些不完整的古书推断而来，实际上东夏国留下的资料实在太少了，所以你看到的信息有多少是真实的，很难说。”
“那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呢？”
胖子问。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当然是因为我们有更直接的资料。老爷子，您看……”
华和尚向陈皮阿四征求意见，陈皮阿四冷笑一声：“既然他们不相信，和尚，你就给他们看看。”
华和尚答应了一声，解开衣服从贴身口袋掏出一块儿白布，小心翼翼展开，里面居然又是一条蛇眉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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