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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翊回府时,刚踏进林殊庭院一步,便知时机不对。
此间气氛凝滞,还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站在房外,见她过来,皆抬头瞧着,举止是极为有礼的,只是眸底带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甚是有些清流傲然的样子。
拓跋翊蹙眉,心下有些猜着了什么,并未深究,只是挺着脊背,踏入房中,瞧见林殊趴在那,乐呵呵的同一个蓝袍人讲些什么。
待走近了些看清了面容,拓跋翊脚步一顿,倒是有些不敢过去了,来人侧着脸,鼻梁挺拔,神情微肃,但嘴边却是极为亲厚温润的笑容。
那是只有几面之缘却令人印象深厚的祁王殿下。
梁帝的长子,若按母家血缘来讲,是林殊的表兄。
林殊原本在同祁王讲些什么,听到了脚步声之后,止住了话头抬头一看,却是举止踌躇的拓跋翊,展唇一笑,眸光都亮了些。
祁王顺着他的目光偏头瞧来,眉梢微挑,坐直了身子并未说话。
拓跋翊见这和乐融融的气氛被自己打破,心里觉得怪怪的,只得福身行了一礼,口中念道:
“见过祁王殿下。”
“少夫人不必多礼。”
祁王抬手示意免礼,面上倒是十分的和煦,“这次七皇子坠马,是殊儿太过冲动,父皇虽然生气,但总归心里是舍不得的,便罚他和景琰在家里待着,少惹点祸。”
话虽是劝慰,可拓跋翊耳朵却是热热的,这次的事,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吗,总归因何而起的,这锅叫他两个背了,自己却置身事外不免心内愧疚,祁王说的温温和和,却比当面打一巴掌还叫人难堪呢,当即心中更不好意思起来,站在林殊边上,瞧着他背上那些伤,扁了扁嘴。
林殊瞧得真真的,立马摆了摆手:
“陛下罚我是应该的,正好歇息几天,我偷个懒儿。”
萧景禹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敛起嘴角,认真的训斥了一句:
“此番也算得个教训,你军职未削已是格外开恩,以后可不能再这般鲁莽行事了,还有景琰,你该知晓…”
林殊低沉的嗯了一声,他俩情况不同,萧景琰那样的性子,挨了训面上没什么,心里指不定有多沮丧呢,便说道:
“我不方便出门,还劳祁王哥哥你多替我走走吧。”
萧景禹点头,随后起身,含笑看了眼拓跋翊,微微颔首,抬步走了。
拓跋翊一面行礼,一面心中也甚是感慨,这样的兄长怪道林殊和萧景琰心里服他,行事公正,亦不会太过铁面无情,也不愧别人夸他一个贤字。
“还疼吗?”
拓跋翊挨着床边坐下,指尖刚碰着中衣,就听见林殊轻轻嘶了一声,吓得要收回去,“没事把你”
林殊见状赶忙攥住要离去的手,握的紧紧的,掌心烫人的很: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抗打。”
他笑着,还调侃着呢,“以前父帅罚我军棍的时候,那才叫打得疼呢。”
拓跋翊好奇了,感情这还不是第一次被打呐,问道:
“为什么打你啊。”
林殊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那会儿不懂事,对长辈不敬呗,还当着祁王哥哥的面儿,多亏父帅一顿训斥,不然我倒是真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恃才桀骜了。”
拓跋翊点点头,林殊这样的家世,又是少年成名,自然性子里会特别骄傲些,思及他被父亲以军法处置,不由得感同身受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又很是心疼:
“那你的身上肯定还有旧伤,这回又受了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末了她低声一叹,“这都怪我不好…”
林殊摇了摇头,把手握的更用力了些:
“这关你什么事,若真计较起来,我如果不和慕容煜意气之争,也不会刺激的他坠马了。”
说起这事,当时拓跋翊与独孤晟都在外围并不知真正发生了什么,听林殊说起来,不由得追问道:
“你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吗,更何况,七殿下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随随便便就摔下去呀。”
她眸光真挚,还带着几分埋怨,林殊哽了一哽,想到之前林中慕容煜字里行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还有言语里稍有提及的只字片语,不由得心中一动,把人拉进了些。
“林…林殊。”
拓跋翊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只好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你是不是伤口疼了?”
林殊摇摇头,眼里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在边上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拓跋翊面上火辣辣的,没好气的想捶过去,又念到对方有伤,收了力道,最终只是轻轻的,回握住了林殊的手。
窗外阳光正盛,照进屋子里来,在墙上形成一道道光影,拓跋翊一边看着膝上放着的书,一边同林殊讲这话解闷。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风波总算平息了之后,拓跋翊也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使臣馆那边她是轻易不敢去了,只是梁帝寿辰将近,该见的总是要见的,传了出去,倒叫人家在那妄自揣测了。
这日拓跋翊上街,原本只是为了消磨些时光,兼给林殊找些解闷的小玩意儿。哪曾想才走了几步,就远远的瞧见容璟那飘逸的袍角自街边一闪而过,她刚想开口唤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就瞬间不见了,也不知是拐到哪个巷子里去了。
她心下觉得奇怪,往那边走了过去,这巷子不偏,只是此时人却是极少的,仅有的几户人家也都闭着门窗,愈发叫人觉得脊背上窜起一股寒气。
拓跋翊放轻了脚步,这巷子也不深,更没有别的奇奇怪怪的分支,容璟没事往这走什么,难道,在躲什么人?
她刚思及于此,嘴上突然叫人捂住了,吓得跳起来,狠狠地踩了一脚,只听后头唔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刻意压低的声音。
“嘘,别太大声。”
是容璟的声音,拓跋翊舒了口气,忙抬手把对方的手拿下来,轻声说道:
“是我是我,发生什么事了?”
这天子脚下,还会有人对他这堂堂卫国公府的世子做什么吗?
容璟侧身,将两人带到隐蔽处,他探头张望了一下,便回过身来,平日里一向整洁的打扮此刻倒是颇为狼狈,鬓发微散,额间隐有汗水渗出。
不过即使是这般也折损不了几分清俊温润的外貌。
“是我失礼了。”
他轻声说道。
拓跋翊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
“说来也奇怪,我刚去了江左,近日才回来,也不知怎的,这一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人窥视,仔细留意了起来又不见踪影…”容璟叹道,倒不是怕人会暗下黑手,就是这总是在一旁伺机而动,才叫他心悸。
拓跋翊闻言皱眉:
“按理而言,若有所图谋也该在金陵城外动手了,放你回京又不动,可真是奇怪。”
“若一直跟踪也就罢了,只是对方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方才在街上,已是要动手的样子。”
容璟眼中颇有些苦恼,他闯荡江湖时也未曾结下什么仇家,如今突然惹了事,真是莫名其妙。
“原来如此,不过到底是大白天,还能真的绑了人不成,京兆尹又不是吃素的,你一个世家公子,又有武艺在身,也忒胆小了些。”
拓跋翊偏头听着外头的动静,除却蝉鸣鸟叫,还有远处街上隐隐的叫卖声再无其他,心下放松了些许,便打着胆子探出了身子往巷口一看:
“也许那些人被你甩脱了,还是趁早回……?”
她笑着回身拉了拉容璟的袖子,话说到一半被对方的表情给弄愣了。
容璟抬着眼,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后方,嘴角紧抿着毫无表情,拓跋翊顿时汗毛竖起,尚有些炎热的八月硬是觉着身后一阵冷气飘来,僵硬的转过身子,看到一身黑衣的来人,瞠目结舌。
独孤晟轻摇羽扇,棱角分明的面容凝着一层寒意,他身后是些将自己存在感放到最低的,尽做些百姓打扮的人,想必就是跟踪的那些人。
也不知这大梁的卫国公世子怎么就惹着了这位北燕煞神了。
拓跋翊目光低垂,瞧见独孤晟腰间悬挂的饰,一愣。
……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翊小姐竟与这位容公子是熟识,倒真是意外,既是如此,便一道同下官去品一品茶,谈一谈昔年旧事…可好?”
独孤晟嘴角轻勾。
夭寿啊,死人脸居然会笑了。
他话说的虽然客气,可身后的人一排站开,气势全放了出来,叫人心惊胆战的。
拓跋翊紧张的向后一退,被人扶住了,容璟放开了她的手臂,眉目微拧,沉声说道:
“观大人衣着容貌,想必并非我大梁中人,在下与你并不相识,何来什么旧事可言。”
独孤晟上前一步,敛去那伪善的情绪,抬手将腰间的东西卸了下来,举到两个人中间。
红绳微转,却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箫,质温润至极,竟能透过阳光观到内壁所刻一行小字。
容璟瞳孔微缩,俨然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独孤晟。
末了,他唇齿轻颤,低头一笑:
“我去便是了。”
拓跋翊心下登时一紧,独孤晟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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