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朝阳自东方升起，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符满推开门看见裴轻寂立于树下，他黑发如墨衬得那张脸如同冷玉，风迎于袖，少年衣袂翩跹。
灿如朝阳也未曾消减小裴身上的冷气，似乎他生来就该是孤独的。
这一幕落在符满眼里，她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书中所写九重天上不染纤尘的谪仙，竟有些不忍开口打扰。
“姐姐，你赢了。”裴轻寂抬眸准确地望向符满。
卯时上朝，王相及其党派呈上了弹劾皇后的奏折，证据一一摆在皇帝眼前，皇帝大怒，当即写下废后的圣旨。
符满对此没有太大反应，她走到裴轻寂身边摸了下他的衣袖，潮湿的手感让符满不禁皱眉：“你在院里站了一夜？”
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责怪和不满，裴轻寂瞳孔微动，他张口想要辩解，却又听见符满叹气。
“怎么不会照顾自己，就算你体质好到出奇，也不能在外面站一夜，夏夜里露水寒气重，很容易生病着凉。”
裴轻寂被符满拽进房间，符满在柜子里想要找一套干净的衣衫给裴轻寂换上，却在柜子里看见了自己送他的那套衣服。
已经洗干净了，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在柜子里。
她想起那天裴轻寂被九皇子欺负，他很狼狈，崭新的衣衫也沾染了泥土……
“姐姐？”
裴轻寂的声音打断了符满的胡思乱想，她应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衫放在裴轻寂手里。
“换身衣服，小心着凉。”
说完符满快步离开了房间，她站在院子里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心里也升起一丝暖意。
自己亲手所做送出去的衣服，被人珍视在意，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自己平淡如白水的生活里突然被人撒了一把糖，甜滋滋的。
房间里，裴轻寂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柜子面前取出那套银白色的云纹窄袖织纹衣。
“不就送了你一套衣服，看你那寒酸样，乖乖被本尊吞噬，同本尊一起享荣华富贵，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魔尊很是不屑裴轻寂如此珍视一套脏衣衫的行为，他嗤笑一声：“衣角都是脏的。”
闻言，裴轻寂心中一紧，他细细摸着手中的衣衫，那夜他明明洗了很多遍，还是没洗干净吗？
他抬手抚向自己的双眼，莫名有些恨，自己为什么看不见。
“本尊可以让你恢复光明，只要你去杀了符满，如何？”
裴轻寂没搭理他，默默放下衣衫，换上符满找给他的衣服走了出去。
两人相顾无言，赌局结果已出，符满赢了，她马上就要如愿离开皇宫了。
想到这，裴轻寂心中发闷，他干脆关上门躲在房间里不见符满。
符满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她摸了摸鼻子回到房间收拾包袱，系统到现在也没回信，那个梦境需要查这么久吗？
说曹操，曹操到。
【符满，我回来啦！】
系统雀跃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符满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没有系统在她脑海里说话，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查的怎么样了？”符满问道。
【很顺利，什么都没有查到呢！】
系统的话让符满不禁一噎，什么都没有查到也叫很顺利，她扶额叹道：“你们转生组织听起来效率不行。”
符满将裴轻寂最近的怪异告诉系统，尤其是老东西上裴轻寂的身这件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个世界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有修仙界和魔界，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
前几日，符满还是普通凡人思维，但那日一巴掌扇出老东西的灵魂后，她就改变了自己的思维观念。
系统听完符满的话，有些担心：【小裴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符满已经打包好包袱，她颠了颠不是很重。
“小裴确实遇见了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但不重要，本姑娘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你真要跑路吗？就这么放弃小裴了？】
系统还想劝劝符满，毕竟她和小裴相处的还算不错，希望的曙光即将出现，却被九皇子吓退了。
他也只是试试，如若符满实在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让一个受二十一世纪公平教育的女性去遵守封建制度的约束，确实强人所难。
符满要是被糟糕的封建制度摧毁了，对拯救任务也毫无益处。
任务失败，她同样会死，还不如让符满去宫外痛痛快快得死。
“谁说我要放弃小裴了，跑路不假，但我要带着小裴一起跑！”符满心情愉悦地将包袱扔在窗边的桌上，眼中有着明亮的光。
……
“本尊瞧见符满把包袱都准备好了，估计马上就跑，你还真废物，不想让她走把她腿打断留在身边不就好了。”
魔尊语气里带着贬低和轻蔑，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怎么如此窝囊，居然躲起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裴轻寂闭着眼睛在床上打坐，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在听见隔壁符满扔包袱的时候呼吸都急促了些，他握紧拳头强行静心。
在魔尊的记忆里裴轻寂看见了很多修炼仙术的典籍，他必须尽快学会这些术法才能防止自己被魔尊吞噬。
人界没有魔气无法修炼魔道，仅有的一点灵气只够裴轻寂够到修炼的门槛。
裴轻寂的动作魔尊都看在眼里，他不打算阻拦，在他眼里裴轻寂就像一只蝼蚁，即便学会了这些术法也无用。
顶多是只有点能耐的蝼蚁，他说踩死也就踩死了。
裴轻寂静静地打坐了一天，魔尊呆在他识海里甚是无聊，他知晓裴轻寂现在内心纠结，干脆主动挑起话题，给自己整些乐子看。
“你放心吧，符满不会离开你的，通过本尊这么多年的观察，她们来到我们身边致力于教化我们向善，不达目的不会离开……”
魔尊不停在识海里说话，裴轻寂有些烦躁地闭上眼睛，这些事情他都知道，老东西的记忆他悉数接受，导致那些记忆就像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时，符满叩响了裴轻寂的房门：“小裴，我带你去个地方。”
魔尊得意：“本尊说的不错吧，她来找你了。”
裴轻寂下床打开房门，还未说话，符满牵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
“去哪？”裴轻寂问。
“冷宫，废后。”符满答。
“瞧着吧，符满待会儿就会劝你放过皇后，让你以德报怨。”魔尊冷哼。
皇后被废后关在了冷宫里，冷宫距离小破宫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据说今日冷宫可热闹了，与皇后素来积怨的后妃都来看她的笑话，半个时辰前蕙妃刚走。
两人站在冷宫门前，裴轻寂停下，他问符满：“你带我来这儿是何意？”
符满毫不犹豫地回道：“自然是让你报仇啊。”
裴轻寂一愣，识海里的魔尊更是直接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脸也被符满啪啪打响，他猜测道：
“她一定有别的企图。”
符满没有别的企图，她就是单纯地让他来报仇罢了，裴轻寂不屑于和老东西解释，他问道：“是因为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吗，你要为你那个朋友报仇？”
面对裴轻寂的问题，符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拂开裴轻寂脸上凌乱的碎发，她柔声道：“你是来报仇的，我是来救我那位朋友的。”
裴轻寂把不解都写在脸上了，符满一字一句地解释：“就算我不带你来，你也会想办法带走皇后惩罚她报复她，也许会用上各种折磨人的法子让皇后迟迟不得死去，对吗？”
沉默就是裴轻寂的答案，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就像他记忆里那样做，让皇后尝尽世间刑罚，吊着她的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轻寂，我要救的朋友是你，你要继续泡在这个肮脏的染缸里折磨自己吗？你看似在折磨皇后，实际上你一直没有放过自己，你要把自己也变成和她一样的人，葬送自己无限可能的未来吗？”
裴轻寂被符满的话触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的未来就是早已写好的路，杀皇后成为暴君然后变成一个嗜血的魔头……
但是，他也许可以选择别的路呢？
他动摇了。
“你小子在犹豫什么，皇后活该被折磨，你注定要成为我，你忘记杀人的快感了吗！我们就是怪物，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快乐，符满是在蛊惑你，她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他不是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有快感，裴轻寂在心里无声反驳。
上一次感到高兴的时候，是老东西被符满当作老鼠打得四处逃窜，上上次是符满踩瓜皮摔倒，再之前的打赌脑瓜崩讲笑话……这些都会让他感到快乐，是真实的可以长久回忆起来的快乐。
裴轻寂的声音闷闷的：“那你为何不直接劝我放过皇后？”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与她有血海深仇，杀她雪恨是对的，这没错。”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放过该杀之人，而是希望你能痛快地复仇，往后的生活不要再被仇恨影响。复仇后我们离开皇宫，抛弃糟糕的过去好不好？”
符满抬眸微笑，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夜莺，泠泠洗涤着他的灵魂。
裴轻寂不答，只是抬脚走进了冷宫，符满没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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