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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还未落山，整个皇宫传遍了渝贵人怀孕的消息。
皇帝子嗣单薄，太后极其看重渝贵人这一胎，立马把人接到了自己宫中派人好生伺候着。
符满靠在门框边啧啧感叹：“小裴，我赢了。”
裴轻寂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他不情愿地开口，“还未到明早，胜负未定。”
闻言，符满深深地打量了裴轻寂一眼，没有说什么，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月上柳梢
裴轻寂站在院子里，他知道渝贵人是死不了的，太后护着她，蕙妃不敢动手。
可是赌约里只说渝贵人会不会在今晚暴毙，至于为何暴毙，没人会在意的，他只需要悄悄潜入太后宫中，就像以前一样快准狠地掐断她的脖子，这个赌局他就赢了。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但她没有走过来拦住他。
“后宫之中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渝贵人母凭子贵躲过了蕙妃的报复，你要因为和我的赌局，就去杀死一个和你并不想干的人吗？”
裴轻寂没想到符满会说出这些话，她好像和平日里的她不太一样了，他没有转身依旧往外走。
“渝贵人并非与我毫不相干，我与她有利害关系，就像我以前为了活命吃饭，奉命杀死与皇后对立的朝臣一样。”
“这不一样！”符满喊出声。
“你以前是皇后手中的刀，刀没错，错的是执刀之人，现在的你明明是自由的，你想清楚，这将是你这辈子第一个因私欲杀死的人。”
他们彼此都知晓对方有秘密，之前也都对那些秘密讳莫如深，但今天，符满似乎有要捅破这些的意向。
“没有区别，都是杀人。”裴轻寂不停，他这把刀厮杀了十年，早就收不了鞘。
“就因为不想被我弹脑瓜崩，你要去杀人？”符满跑上前拦住裴轻寂。
裴轻寂否认：“我没有。”
符满问：“那你去做什么？”
裴轻寂不答，符满拍了下裴轻寂的肩膀，劝道：“你要是这么不想被我弹脑瓜崩，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我死了，你把我脑瓜弹出花都行。”
“杀你无趣。”自从裴轻寂发现符满的心跳呼吸是不会变化之后，他对杀死符满没什么想法。
符满不会对着他哀嚎哭闹，心跳不会加速，呼吸不会越来越急促，这样杀人没有快感，就好像在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那你因为赌约去杀渝贵人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我不想间接害死人。”
系统给符满的资料里说裴轻寂有杀人取乐的爱好，但那也是他登基之后无法无天才能养成的，现在应该只是有一点苗头。
她现在就要趁此机会踩死这个苗头，毕竟她可不希望裴轻寂肆意杀人，以及出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情。
“那你去杀渝贵人就有趣吗？你杀死她之后赢了赌局弹我脑瓜崩，你会觉得有趣吗？”
裴轻寂若有所思，他回忆自己之前杀人时获得的快感，很短暂就只有那么短短一瞬，但是让符满踩瓜皮遭报应摔倒的时候，他会更开心一些。
至少想起来就会高兴。
他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姐姐，你跟在皇后身边许久，知道我帮皇后杀了多少人，我就是喜欢杀人。”
“喜欢可以慢慢不喜欢啊，你看这些天我陪你玩跳房子，猜颜色，盲人摸象，你不是玩的也不亦乐乎吗！咱可以培养其他爱好。”
裴轻寂嘴角一抽，要不是一开始他忌惮皇后会发现他的秘密，他才不会顺着符满去玩这些对瞎子极其不友好的游戏。
但久而久之，他确实有些乐在其中。
因为被符满这样对待，他感觉自己还是个健全的人，没有被当作瞎子区别对待，他不想被可怜，被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符满这家伙还让他刷碗劈柴呢！
“不说话就是默认，好了，咱们回房睡觉，熬夜长黑眼圈还会猝死。”说到猝死的时候，符满的声音颤了颤。
被符满拉着走，裴轻寂语气放软：“姐姐，可是我不想被你弹脑瓜崩。”
“可以，我不弹你。”
裴轻寂接着道：“那我可以弹一下姐姐吗？我都练习了一天，想试试。”
符满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裴轻寂的眼睛，虽说裴轻寂看不见，但他的表情很到位，睁着无辜的大眼，眉毛微皱，可怜巴巴的像条乖狗狗。
裴轻寂以前因为身份尴尬过的不好，但他发现只要自己露出这副表情，就会有宫女姐姐可怜他，在他没有足够强大之前，这招能让他隔几天能吃点好的。
显然，他知道符满也吃这一招。
“这个……”虽然他的表情很难让她开口拒绝，但是她的头也没有柱子坚硬啊。
符满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答案：“先欠着，以后还。”
“以后是什么时候？”裴轻寂问。
“以后就是以后。”符满答。
等他长大了，就知道大人说的以后是没有以后的。
*
房间里烛火明亮，符满坐在桌前手握针线缝制衣服。
【你不该把裴轻寂当作小孩，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早熟，可以当作大人看待。今夜你算兵行险招，若裴轻寂没有放弃杀人，渝贵人因你的赌约而死，我会扣除你的善良值。】
符满挽了个结，剪断多余的线头，她在烛火下检查自己的针迹，沉声回道：
“你说的对，裴轻寂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知晓投靠皇后为自己找靠山，走到如今这步肯定不是天真孩童。”
“我也没把他当作小孩，裴轻寂这十五年的人生里，父母缺席，老师缺席，朋友缺席……”
“陪伴他的只有苦难和杀戮，我没有能力将缺席的都带给他。我现在所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我把他当作普通的十五岁少年相处，他会感受到的。有人把他当作普通人，他才可以慢慢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啊。”
“就好比他之前一直被当作杀人的棋子，他也将自己看做杀人的利器。他很难对自己改观，我要引导他打破对自己的刻板印象，他还是有无限可能的。”
符满说了许多大道理，但她内心真实想法是她才十九岁，还没有入社会，眼神里还带着清澈的愚蠢。
比起裴轻寂，她显然是更不成熟的那个，所以她能有什么高明办法啊，无非就是不带有色眼镜看小裴，用真实的自己和他相处。
至于结果，她符满一向看重过程，过程里她不后悔就好，结局如何自有天定。
【说的挺好听，记录下来给下一届赎罪者参考。你做的衣服小裴能穿吗？】
系统不知不觉也跟着符满改口，称呼裴轻寂为小裴。
“当然可以，我的副业可是卖娃衣！”
这些天的夜里，符满都在制版画图裁衣，反正她也睡不了，干脆给自己和小裴整几身新衣服。
符满将自己手里的云纹窄袖织纹衣整齐地叠好放在桌上，吹灭了烛火。
翌日，阳光下
少年长身玉立，银白色的云纹窄袖织纹衣将他衬得温润如玉，可偏偏少年低沉着眉眼，将这温润压成了阴郁。
总的来说还不错，符满满意：“很合身，你喜欢吗？”
裴轻寂摸了摸衣袖，精致的云纹触感柔软，穿在身上也凉爽，自己之前穿的那些粗布麻衣哪比得了如今这身衣服。
他虽然看不见这身衣服是什么模样，但想来是很好看的，他点头：“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衣裳？”
是有什么目的吗？
符满理所应当地回道：“我想做就做喽，不过你身为皇子就算内务府克扣了这些布料，尚衣局也应该每年给你送些成衣的。”
“他们不会浪费时间来为我量体裁衣。”
在裴轻寂没有失明之前，他的衣服都是自己缝缝补补改了又改的。为皇后办事多年，他存有积蓄但必须用在刀刃上，那些钱要用来招兵买马，制造兵器，他能省则省。
“小可怜，没事，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符满拍拍裴轻寂肩膀安慰他，突然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手感没变，怎么脸上还是不长肉？
她明明给裴轻寂吃得挺好的，虽不是顿顿大鱼大肉，也勉强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这孩子把营养漏到哪里去了？
【你现在应该说你以后会给他做更多衣服，你永远陪着他这样的话吗，小裴会为此感动的。】
符满摇头，她不会给小裴画大饼，她只是看见那些布料手痒，又睡不了觉，时间宽裕，才会想做衣服。
她愿意做就送给他，不愿意做也是她的自由，刻意讨好小裴不可能的。
当天下午，符满一直呆在御膳房里，和很慈善的宋厨娘交流做饭技巧。
在宋厨娘亲口尝了符满煲的鸡汤之后，她的嗓子当场哑了。
“小满啊，你这……盐放多了。”
宋厨娘猛灌两大瓢水好转了些，她又尝了符满的几道小菜，“这道菜没炒熟，这道菜盐淡了……”
宋厨娘的评价让符满醍醐灌顶，难怪裴轻寂每次吃饭的表情和要上刑一样痛苦，她没有味觉，对咸淡掌控不到位，要么咸的齁死，要么淡如白开水。
【小裴这一个多月挺不容易。】
“还不都赖你，我失去味觉嗅觉，怎么确定咸淡！”
符满笑眯眯地凑到宋厨娘身边，掏出几块碎银放在宋厨娘手上。
“还请宋姨教教我，我这舌头不行尝不出咸淡，宋姨能给我写个食谱吗，具体到放几勺盐，大火煮多久这样的可以吗？”
宋厨娘掂量了下手里的银子，笑着把银子揣进袖子里：“没问题，平日里我就最喜欢你这丫头，待会儿有一屉糕点蒸好了，会多出来一份，你带回去吃啊。”
符满急忙道谢，连说了宋厨娘一堆好话，把宋厨娘哄得心花怒放。
走出御膳房的时候，她提着一个三层木制食盒，今天小裴能吃上正常的晚饭了。
小裴也真是能人，那么难吃都没有说出来，也没因为她做饭难吃偷偷把她嘎掉，符满心里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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