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横端着早饭,刚想敲门,文微末就从里面将门拉开。
她瞥了眼他手里的饭,淡淡出声:“我出去一趟,便不吃饭了。”
张横急忙张嘴:“你……”
还没待他说完,文微末便出声打断:“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语罢便出了门。
张横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变得更冷漠了。
他们几人虽从小长大,但也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变成她的朋友。
小的时候文微末便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对着谢枯才会露出好脸色。
如今谢枯一死,她便又如此拒人之外。
——
又是阴云蔽日,潮气似是将周遭一切都染上水淋淋一层。
文微末提着几条鳑鱼,来到一老农夫的家中。
那农夫名苏子,曾为梁国一小吏,后因同僚排挤,辞官回乡,成务农耕地的农人,不问世事,单孑独立。
文微末儿时在山林觅食,曾遇上过苏子,看她年幼,便便屡屡相助。长大后,她也经常来看望,一来二去便相熟起来。
苏子性子懦弱善良,为官时不贪一毫一厘,日子清贫,却极好看书,平日积攒下来的钱都去搜集书籍,小小的房间里塞得全是竹简。
从远处望去,一枚竹屋立在江边,背靠远山,苍青为底,榆柳荫檐,前院鸡鸭三两,颇有意趣。
文微末踏进小院,苏子正在屋中读书,见她手中提着鳑鱼,眉心一皱,苦哈哈道:“微末,你又想从我这拿什么书啊?”
往日谢枯看书,文微末总会上他这来讨上一本,再给些吃的用的,也算单方面相抵了。
思及此处,她的眸色黯了黯,喉间梗塞:“我确是来求几本书……”
苏子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关切道:“怎得不高兴?”
摇摇头,文微末将手中的鱼放在一旁,认真恳求道:“阿公,我就要三本书,拜托你了。”
苏子瞧了她半晌,良久,长长一叹,点点头道:“好。”
——
拿到书后,文微末马不停蹄地赶往雀塘坊,还破天荒地花钱雇了个马车。
车夫快马扬鞭,速度比牛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坐在马车里,眸色深邃。
经过一晚上地默想,文微末知晓这一切的源头是自己荏弱无能。
因为年小无用,她失去了娘亲。
因为皮轻骨贱,她拖累了谢枯。
她曾以为平平淡淡,才能安稳度日。
但如今她知道,惟有权力,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才能让人忌惮,不被踩在脚下。
他们所在的晋阳虽是边陲重地,但还是远离京仪,城中既不繁华,人口也不稠密,郡守已然是这里的天。
文微末拿出那帕子,指尖轻轻地抚过上面两只飞燕,眉眼沉沉。
要想知道谢枯究竟是生是死,便得去问这晋阳的天。
——
雀塘坊虽远至郊外,但依山傍水,幽静宁心,的的确确是个好去处。
庭院素净,既无楼阁,也无廊桥,但胜在敞亮宽阔,院外一清澈小河,隐隐流水潺潺之音,槐树枝头缀着白色小花,密密一片,清香宜人。
文微末不敢擅自入院,只在院子门口静自等待。
没过一会,一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来,袖口金线绣云,行走间袍子如流云飘荡,如丝如绸。
这男子看着便身份不凡,却来当这守门童子,让人更惊屋里那位夫子的身份。
文微末恭敬行礼,那男子神清骨秀,微微颔首道:“你来此有何事?”
虽语气平和,但她并没有错过这人眼底的轻蔑。
“我来献孤本古籍。”文微末不再卑躬屈膝,神色不卑不亢。
她知道,这种人身居高位,见惯各种低声下气之人,如再做这种姿态,反而让人不喜。
鞠泉稍感意外,面前的女子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生得格外漂亮,如初春秾色,娇弱坚韧,偏唇线浅淡,眸色偏冷,让人不觉半分柔弱。
他点点头,伸出手:“那给我吧。”
文微末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古籍,音如瑽瑢,字字清晰:“我欲亲自送予圣贤。”
鞠泉面色一沉,暗讽这女人图穷见匕,冷声道:“夫子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还请把书拿回去吧。”
他语罢,挥袖便欲离开,还没走几步,就听她在后面嗤笑一声。
鞠泉皱眉,转身质问:“你笑什么?”
文微末眉梢微挑:“我笑你越俎代庖。”
鞠泉何曾受过这种挑衅,他面色阴沉,欲叫侍卫将这胆大包天的女子拖走。
这时一阵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传来。
“鞠泉,因何在门口吵闹?”
还不待他开口,文微末便先一步上前,语气谦卑:“圣贤,小女仰望您已久,恰好家中有一本珍贵古籍,自觉在自己手中暴殄天物,听闻您好读书,小女便斗胆送来,以期能见圣贤一面,圆小女愿望。”
屋内笑声爽朗,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竟还有女娃娃知晓老朽,鞠泉,带她进来罢。”
鞠泉眉头一皱,看似颇有不满,但还是冷着脸将人带了进去。
文微末跟在他身后,悄悄擦了下手心的冷汗。
进了正堂,扑面而来的便是茶香,一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中间席地而坐,连腮带鬓,皆为雪白,一双眼眸清澈若稚童。旁边跪坐着几名男子,皆在为他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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