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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己人生只有少得可怜虚幻快乐，景珩对自己结局还算满意。明婳如他所愿来看他，竟然还带着把佩剑，佩剑还妥帖刺入他的胸膛，诱惑他随时可以上路。

当剑刃刺进他的皮肉时，景珩有点儿高兴，他可以从容地自己选择一个时间死在心爱的人手中，安安心心上路，既不用受临死前非人折磨，帮助明婳实现她的愿望，还给她省了好大一笔钱，他的首级值黄金千两，只是不知他所做的这些是否会让她开心一点儿，会让她多想起他片刻。

可惜功亏一篑，他面前女子不再是叶莺。

明婳一脚猛踹向景珩腹部，她在原地未挪动半分，景珩被巨大力道踢飞倒在木床上，简陋木床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力量，“咔嚓”一声不知哪里木头断裂，景珩随着木床床板坍塌摔在地上，帐篷里顿时扬起一片尘土飞灰。

看守卫兵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复又放下。

景珩腹部一阵剧痛，喉间蓦地一口腥热，他强忍着吞咽下去，抬眸看向明婳。

明婳剑刃仍然对着他，和他的胸口保持着寸许距离，鲜血一滴滴从剑尖滑落在地上。

“这么轻易的死，你倒是会想，身上没被戳上千个洞之前别想死！”

剑尖挑开他胸口破损衣裳，露出血红伤口，明婳扫了一眼，感觉并未伤及内里，她冷哼一声：“这是第一个”。

景珩垂首看向胸前，那里正渗着血，他无声轻笑，明婳这般虎猛，那再不会受甚欺辱。

明婳和明晖一样，怀疑景珩只身前来有甚特殊目的，既然问不出来，明婳只管结果有利，把他拿住不再回陈栗处，那和陈栗大军对峙时压力会小许多。

她实在想不明白，白日里众将士唯其马首是瞻的虎狼之威大将军，这会儿怎么会在自己剑下寻死觅活，只能是演戏，还挺真，可惜她现在没有心肠。

看着景珩弱弱从地上爬起盘腿坐下，视线始终看向她，眼神可怜得如同受伤小狗，明婳冷声道：“弱不禁风装给谁看，你的演技我领教够了！当夜你射杀我还能搂着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谈情说爱，我佩服得紧呢”。

话刚说出口，明婳就知错了，但她暗暗咬着牙，脸上如寒霜冻雪。

景珩敏锐捕捉到了：“知道我谈情说爱，那你承认是阿羲，我何时射杀过你？”

剑刃戳进他的肩部迅而抽离，又和他保持寸许距离。

“我说过，再叫这个，我刺穿你！”

景珩听而不闻，重复问道：“我何时射杀过你？”

明婳怀疑过彼景珩非此景珩，她斥道：“装什么，不是你就是景琮，你们一伙的，谁射的都一样，你俩就是想长公主和我死了明晖去干掉景豫，给你俩扫清登基障碍！”

电光火石间景珩明白了，景琮做了许多和自己有关和明婳有关的事，而自己一无所知。

在此刻前，他对景琮没有恨意，即便景琮要他的命，他心中亦未生出恨心，他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既然唯一胞兄不再需要他，早点离开对自己对他人都是种解脱，没有什么不好。

可对明婳是如此在意，一想到她以为他伤害了她，却因为自保而在他面前克服害怕恐惧厌恶等等情愫，装作关心他爱他的那种扭曲，景珩心里憋闷，心脏似扭成一团，颤抖而痛苦，这一刻，即便她在他身体上戳出再多窟窿，再怎么折磨他，他也理解她，反而感到畅快。

恨意一点一点从心底冒出，似从一丝一缕微弱轻烟到汩汩永不歇息的泉眼，大概只要他活着就不会忘记不会消逝，他不知为何突然如此，他无法控制。

“阿羲，我没有，不是我”，他在明婳面前辩解。

剑刃再次使劲戳进了景珩肌肉：“管你们是哪个，你们都得死！”

景珩胸前锦袍已被鲜血污染了大半，他似浑然不觉，目光直直看着明婳，对她道：“那夜我去找过你，但未有找到”。

“我去你与景珣的住所，那里没有一个人”，景珩回忆着那个夜晚，向明婳倾诉，“我很慌张，极其担心，我沿着东宫找了许多殿宇，都没有你的人影，我又怕你藏在东宫某处会被景豫找到，于是我又回去，东宫没有你，可我也无法再出去，直到景豫释放了我们，我去长公主府——”

“住口！谁要听你这些，不管你做过什么，今日你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受尽折磨的死！”

景珩看着明婳无声的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我没有想活着，我此刻很想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明婳，我很喜欢你，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开始，在幽州的时候，我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

我不敢对你启口，人人都说你与景珣多么般配，我自惭形秽，对你只敢远远看着，又是那么无比想亲近你，你知道吗？你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回味良久，你的一个笑容就让我辗转反侧，我才会违抗父皇，在你大婚时回京，我看不到你嫁人时面容，但我看到了你那样美好那样快乐，我亦是心满意足”。

“闭嘴！”剑尖在肌肉里搅动，明婳狂怒：“谁会信你这些，你骗不了我！”

可景珩执着继续：“在相州我见到你，一开始我没认出来，可回了京城后，我察觉出不对劲，我派人去过秀山村极其附近，我知道了叶莺叶灵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鲜血在景珩锦袍上流淌，可他还要执拗地说：“我知道是你，所以才执意娶你，我骗了你，可我的心没有——”

“啪”，明婳一耳光甩在景珩脸上，“再说我割掉你的舌头！”

景珩一把抓紧明婳的手：“我死了，可我想要你知道，不是我，那不是我！”

明婳一掌击向他胸前，景珩向后倒地，他吐出口鲜血，可明婳没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让大夫给他看看，看好，莫让他寻了死”。

帐帘门撩开后复又垂落，景珩入耳只有明婳冷冰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