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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公主还是宫人？”
角落里，太监帽被摘下后露出张稍做伪装的脸，顾争微微屈膝直视她，被撞破身份的对方强压下慌乱，厉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把我帽子还给我！”
顾争瞧着她这副声厉内荏的样子，摇头道：“你这样的伪装是不行的，太假了，被人看见就会一眼认出来。而且你胆子也太大了，都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就敢推门进去。要不是我把你拉过来，你现在应该和华玉一起被关起来。”
顾争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说到华玉时她眼中有一丝异样闪过，顾争了然，肯定道：“你是为了华玉而来，那你肯定也是公主。”
对方的选择是继续嘴硬，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啧，为什么我每次帮人时总得再三说服对方，下次我还是直接动手得了。”顾争双手抱在胸前，拦住她的去路，“总之……你是个公主，你穿成这样溜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好玩。你是为了看华玉？还是为了救她？魂玉炼制了那么多，华玉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那么你们应该都知道被叫走后的人都会死去。啊，你跟华玉关系还挺好，在这种明摆危险的情况下还敢出来，可是你就算侥幸把华玉救出来，最后还是会被抓回去。你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早就想好了退路，你胆子这么大，不会决定要带她逃出皇宫吧？嗯……肯定得逃出皇宫，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自由。”
自己想做的、还没做成功的事就这么被顾争一一说出，对方呼吸沉重几分，她盯着并不得意只认真阐述事实的顾争，衣袖下的手微微捏紧。
这个人仅凭这点儿时间就猜出这么多，不能……不能让她有机会告诉别人。
“所以你打算怎样带她逃出皇宫？这个地方你生活了这么久，肯定知道点儿秘密通道吧，你……”
“你想知道那些通道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话被强行打断，对方已经将心里那些情绪压下，她平静望着顾争，同样看穿她的意图。
顾争露出笑容，开口道：“那就谢谢你了。”
对方带着她走出宫殿，穿过热闹的御花园，爬进冷冰无人驻足的宫殿，摇摇欲坠的小门上的锁被轻轻弄开，她们从下方钻出，来到自由的面前。
沉重的水缸堆在角落，旁边散落着用来打水的容器和杂物，她停下脚步，指着水缸说：“出去的通道就在水缸底下。”
“我看看……”顾争走上前，水缸里并非空空如也，底下积了层雨水，加上缸体自身的重量一个人是难以搬动的，顾争搓搓双手热身，弯腰准备将水缸抬起。
在顾争注意力都放在面前水缸上时，她身后的人踮着脚步步靠近。
这几步的功夫，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呼吸声是不是太急促了些，一会儿又怕紧张的心跳打草惊蛇，好在顾争并无察觉，她咬牙掏出匕首，从上往下大力刺向顾争。
“铮——”
匕首撞在水缸上，磕掉些灰。
“第一次杀人？”顾争歪头注视着她偷袭失败后放大的瞳孔，对方反身逃跑，顾争随手捡起石头扔过去，石头砸在脚踝处一阵剧痛，她摔倒在地上，手里却还死死抓着匕首。
对方并没有学过武功，出手仅凭勇气，招式看着胡乱却刀刀都往人体的弱点扎去，但顾争身经百战，哪里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人？不出几下就被制服，匕首也没收塞进怀里。
虽然不怀好意，但水缸下确实是真有出宫通道，再看对方一副随便问但什么都不说的不配合模样，顾争想了想带着她离开这里。
这一路上对方无数次尝试逃跑，但都无疾而终，她被顾争牢牢抓住，也不知道顾争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顾争默不作声，不对她的垂死挣扎有所评价，直到来到某个熟悉地方后，对方终于开口，她压低嗓音不想引人注意，质问顾争：“你想干嘛！”
顾争倒是诧异反问：“你看不出吗？我在找认识你的人，打算从她们口中问出关于你的事。”
她们站在顾争最开始被投放到的地方，距离前朝公主后妃们的集体住所只有一墙之隔。顾争很确定这人和前朝这些人有关系，她不愿意说，总有人会说的。
她想逃出皇宫总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策划的，多多少少会有些知情者，顾争需要知道她们的打算，这样下轮行动时才好帮她们一把。
“……”顾争要进去的那一刻，对方拦住她：“不要进去，她们和这件事无关。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嗯？”顾争回头看着她，耸肩道：“那好吧。”
成月并不是个受宠的公主。
她的娘亲家世一般身份不高，是个后宫妃嫔中最普通的一位，这辈子最幸运也最倒霉的事就是不过侍寝一次，就怀上龙胎。怀孕生产让成月娘亲身体变得虚弱，成月还没来得及长大她就撒手人寰。
好在皇后是个仁德之人，对于年纪小就丧母的成月心存怜悯，认在膝下照顾。
成月在皇后宫中的待遇比不上她的亲女儿华玉，但和普通百姓相比，过的还算幸福。华玉继承了皇后的善良，对于成月这个分了娘亲些注意力的姐姐没有不满，反而格外亲昵。
两人虽然都有着同样的血脉，成月却觉得自己和华玉截然不同。
华玉完美无瑕，是天下最优秀的女子，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声音出众。皇帝皇后都分外宠爱她，这些宠爱没有让她变得自私任性，反而将她浇灌成一个拥有良好品德的人。她善良有同情心，知书达礼又冰雪聪明。
总之……在成月心中，这世界上除了皇后外没有人能比得过华玉。
而成月和亲生娘亲一样，是个普通的人。她学不来华玉那样知书达礼，也不想笨拙地模仿对方。
成月喜欢月亮——这是她名字有的东西。她想和月亮一样自由，月亮永远挂在天际，想去哪里都能去。成月也想去别的地方看看，皇宫虽大，但有些时候又显得那么渺小。
出宫的方法是她从一位年老的宫人那儿打探到的，这道通往宫外的密道是好久之前一个很有名气的小偷挖的，小偷被发现后这条密道就被堵起来。
不过成月发现这道并没有堵紧，她花了好久的时间偷偷将它挖穿，悄悄溜到宫外逛了一圈。
这件事没有瞒过皇后和华玉，华玉好奇围着她，问她一个人出宫的感觉怎么样？皇后怪她大胆，一个人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最后洞再次被堵上，皇后惩戒地打了两下她的手，告诫她下次想出宫就来找她，她让宫人带着她出去玩。
成月本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过去，她和华玉会长大，皇后会为华玉找一门好亲事，华玉会拥有幸福的生活，生个像自己一样可爱的女儿。
成月不想嫁人，她会想办法说服皇后让她出宫，华玉也答应帮她一起劝皇后，皇后是个善良的人，她一定会答应的。
在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里，皇后都会一直温柔陪伴在她们身边，给她们直面一切的力量，做她们最坚强的后盾。
但城破那天，所有的幻想都成了不能实现的空想。
皇帝带着一些亲近的人跑了，带着他的儿子跑了，留下皇后、后宫嫔妃，还有公主们。
叛军——现在新皇手下的人控制住皇宫，她和华玉想去找皇后，可皇宫刚沦陷时场面太乱，那些人看得太紧，成月本来想帮着引开人，让华玉去找皇后，但阴差阳错只有她逃出来。
皇后被单独关在一处，成月想方设法溜进去，在昏黄的烛火下，这位曾经的一国之母依旧优雅美丽，她端坐在榻上，像一幅绝世名画。
她见到成月后脸上浮现出一丝饱含母爱的笑，成月惶恐不安的心在见到皇后时一下子静下来，像终于有了归宿一般，她扑向紧紧抱住她。
皇后将她弄乱的头发抹平，手搭在成月的背上轻轻拍着，成月把头埋在温暖的怀抱中，眼睛慢慢眨着。
她想说话，说那些叛军冲进来后她们好害怕，她想怪人，怪皇上为什么自己跑了不带上皇后和华玉，她想哭泣，哭自己的害怕哭自己的软弱。
成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贪婪的从皇后身上吸取着温暖，又觉得有些羞愧……皇后此时想见的应该是华玉才对，偏偏是她过来了。
可片刻后，成月又庆幸是自己过来了。她想带皇后走，虽然不知道怎么逃、逃到哪儿，但终归得先让华玉和皇后团聚。
她还赖在皇后的怀里，皇后听着她的傻话温柔笑着，说出的话却让成月瞪大双眼。
皇后说，她不能离开，她必须要先走一步。
只有她死了，新皇才能放心的让她们活着。
成月阻止不了皇后的决定，当皇后的死讯传来时，华玉的心都要碎了，她抱着成月哭的撕心裂肺，成月又痛苦又愧疚。
那一刻起，成月决定要好好保护华玉。
这是她欠皇后的，也是她欠华玉的。
听完故事，第四次机会也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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