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九九

3. 中川逹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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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市区,商业街。

此时世界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年,因为当权同欧洲各国敌对,店面上禁止出现英文,而横滨又不巧是一座沟通海外的港口城市,禁令一出,便有不少店铺被强制下了门牌,只被下了招牌还是好运的,多的是被勒令歇业、只能关门大吉的店铺。

这样一比,与谢野晶子兼职的点心店还能照常营业已经很不错了。

十一岁的小孩子当然要乖乖去上学,这店长常挂在嘴边的话。不过就像每一个偷穿过长辈鞋子的孩童那样,“长大成人”对与谢野晶子而言也有股难以言喻的魔力,她迫切地想要区分自己与还在为游戏和糖果争闹的同龄人,而划分标准在女孩朴素的认知里便是“能不能帮上大人的忙”。

所以黑头发的小姑娘总在店长絮叨的时候大声回答:“我有在好好自学的,真是的,不要拿我当只顾着玩的小孩子啊!”

当然,无论黑发红瞳的幼女如何强调自己的成熟,在真正的大人眼中只能用可爱来形容。店长是个体型富态的男人,二十多快三十的年纪,总说自己的肉撑平了脸上的褶子,哪怕到了四五十岁看起来还是青春正好。

店长夸夸而谈:“所以晶子啊,永葆青春的秘诀就是——甜食!”

与谢野晶子无情地拍开店长摸向刚冷藏冻好、要摆进展示柜里的羊羹:“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店长。”这是与谢野晶子从杂志上看到的,横滨的文娱业一向萎靡,在战时限制更多,以至于无聊枯燥的医学报告都能出现在娱乐杂志上了,不过与谢野晶子本来也只拿它当认字的教材。

自从被杂志上各种不明觉厉的医学报告吓到之后,与谢野晶子就开始严厉打击店长的快乐吃喝。

身穿店员制服的红瞳幼女极为认真地为羊羹摆盘装饰,半晌觉得有些太过安静,转头去看,正好瞧见店长把铜锣烧往嘴里塞。

一看被她发现,二话不说立马把剩下的点心全塞进了嘴里。

与谢野晶子勃然大怒:“店长——!”

兵荒马乱之后,结局不外乎是店长讨饶卖好,把晶子缠得气消。等到黑发幼女要他发誓注意控制自己的体重,店长也还是笑眯眯的,话里却透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与谢野晶子被气得跺脚:“店!长!”

可以说,在情绪稳定又幽默有趣的大人们身旁成长的与谢野晶子,是一个再平凡不过十一岁女孩,遇到过的能称为“人生挫折”的事情,也只是化掉的冰淇淋掉在了手上、认真完成了作业却因为落在了家里、以及店长本就危险的体重又上涨了,诸如此类,往后再看甚至会为自己当时的焦躁发笑的小事。

“路上小心哦,晶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到处乱跑,要直接回家哦。”店长如往常一样和自己正要下班回家的小店员告别。

“你都说过一万次了,店长,有这时间倒是快点减肥啊,”与谢野晶子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了自家店长那把围裙撑得凸起的肚腩上,“明天我过来的时候要是发现柜台里的点心又少了——”

店长嬉皮笑脸:“——那肯定是被客人买走啦。”

“你最好是卖出去了啊,”与谢野晶子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然而受限于年龄只让人觉得可爱,“不许偷吃,听到了吗,店长?”

“真严厉啊,”店长做出害怕的模样,完全不提自己的临时雇员是不是管得太宽——他可不是那样扫兴的大人,不过也狡猾地没有答应下来,再笑起来时,脸上的肉挤得看不见眼睛,“晶子未来一定会是很厉害的女人呢。”

与谢野晶子撇嘴,被糊弄过去好几次之后,她早就清楚了店长根本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忧心忡忡地又强调了一遍:“肥胖很危险的,要减肥啊店长。”

“嗯嗯嗯嗯——小心车子,不要走小路啊,晶子。”

“......那么今天也承蒙照顾了。”与谢野晶子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深深地一鞠躬,“明天见,店长。”

“明天见咯,晶子。”

与谢野晶子的家就在附近的公寓,哪怕是走走停停,最多十五分钟也该到了,点心店的老板和他们也认识挺久,否则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答应让年仅十一的与谢野晶子一个人出来兼职的。

最后同店长挥手道别,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黑发红瞳的女孩小跑着走远。

而几乎同与谢野晶子前后脚的时间,一个头戴米色针织帽、身穿帽衫长裤的瘦小男孩,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店门。

来者当然是穿着原版无疤伊佐纳一皮的中川逹土。

他早在正午时分就“降落”到了这个世界,按理来说他早该按照不知名声音的指引到达,嗯,【锚定事件发生地点】,补全那什么的【人物历史】——即使现在他依旧对锚点是个什么玩意儿毫无头绪,而无名之声提到的最新名词【人物核心】也让他摸不着头脑——但问题很快便出现,哪怕无名之声告诉了他详细地址,但那与他当前的位置,离得实在太远了。

那根本不是靠步行能到达的距离,而他身处的宛如垃圾坑的地方,别说出租车,连一条像样的路的都没有!目光所到之处只有密密麻麻的标注着价值的垃圾、堆满垃圾的坑洼土地和由垃圾搭建的奇形怪状的违章建筑,中川逹土呼吸着混杂着腐烂有机体气味的空气,头昏脑胀间觉得自己也是个垃圾。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如果这儿必须多一个垃圾,那必然是只会在自己脑子里逼逼赖赖的无名之声。

【......】

无名之声没有为自己辩驳,默认了中川逹土的指控。

光是适应这具更为年幼的身体就花了中川逹土不少的时间,似乎是大脑发育程度更低的缘故,再简单的思考对于现在的中川逹土而言都是重负,倘若说正常人的大脑运转是轻装上路,那成长后的伊佐纳一的大脑运转就是左右脚各绑了五千克铁砂负重前行,而现在,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则是在此之上还背了个二十千克的行囊。

不幸中的万幸是,也许同样是因为这具身体发育不完全,中川逹土被迫感知的‘价值’的范围,与之前相比也缩水了,只有十米不到。

别说思考什么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现在问中川逹土一加一等于几,他都得掰扯着指头懵上一会儿。

等到滞涩的大脑终于得出‘我可以先步行到能打车的地方’,手脚并用地想从垃圾堆上爬下来时,中川逹土才发觉有人在喊自己。

“......怎么回事啊你,叫了你半天,怎么一直不应声?”粉发女孩不满道,“快走啦,早就到开饭时间了,已经迟了,再晚就要吃别人吃剩下的了。”

总会有人要吃剩下啦,中川逹土对此倒是看得很开,不过自己吃剩下的没有关系,但连累别人就不太好了,于是他回答:“你先去吧。”还是那沙哑得跟声带被狗啃过一样的声音。

这之后疑问才涌上心头:她怎么认识我,我不是被空投过来的吗?

粉发女孩翻了白眼:“你以为我想等你吗,是中也特地拜托我的啊,中、也、拜、托、的。”她的脸上显出一些自豪来,仿佛在炫耀自己与‘中也’可以直呼其名的亲密关系。

不幸的是中川逹土现在不仅是半个瞎子,对她口中的‘中也’也毫无印象。于是粉发女孩只看到了被中也新捡来的同伴用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会儿自己,才慢吞吞地答:“......哦。”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的柚杏不太高兴,但倒是想起了中也交代过新来的同伴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总归还是孩子,流浪没多久就得到了中原中也的庇护,没吃过什么大苦头,虽然也有嫌弃对方没什么用只会浪费口粮,不过还是同情更多一些。

看来今天是只能吃别人挑剩下的了,柚杏认命地叹了口气,也不催了:“算了,算了,你慢点吧,摔了还要浪费药品。”

说话间,就见新同伴脚下一空,啪叽一声仰头摔在了地上,柚杏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远处跳开,又在反应过来后慌忙上前:“喂喂你没事吧——”

塑料瓶子和尼龙布缓冲了一下,脑子不太好的新成员看起来没有外伤,而那双纯黑瞳仁中依旧是清澈的愚蠢。

脑子不太行的新成员抓着周围的硬物艰难地爬了起来,等终于站稳后,慢吞吞地开口:“......我不吃了,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柚杏有意想要扶他起来,但又因为他身上在垃圾堆里滚得愈发脏臭的衣服而犹豫起来,直至新成员自己爬了起来,让柚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内疚,语气无意识间温柔了不少:“好了,我们走......等等?你说什么?”

中川逹土感觉自己思维的滞涩感减轻了些许,他已经能做出比较及时的回复了,耐心地又答了一遍:“我就不吃了,我出去一趟,晚点回......”

“!”柚杏只听到中间就站不住了,她直接两步冲上前,这下也不管脏不脏、直接一把抓住了新同伴的夹克,怕这样不够牢靠会被挣脱开,另一只手干脆抓住了他的头发,径直往自己身边拽。

柚杏:“不行!你跟我走!”智障在外面肯定活不了,死掉了中也肯定会生气的!

头皮骤然剧痛的中川逹土:“?”

随后感觉自己头顶一凉:“!!!”头发!头发!我的头发!

二十岁的准社畜,在这一刻共情了中年真社畜的、不可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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