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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姑向后看了一眼,两乞丐将顾宴清往后带了带,跟张红姑保持距离。转头向后道:“既站在青州地面,原本就该想到随时会死。你们也别怨恨我。”
话音刚落,魏鸣在旁突然出声:“女侠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高胜寒都懵了。
只听魏鸣板着脸又道:“女侠如此年轻,就有这般魄力,魏鸣佩服。”
“真的吗?”张红姑两眼一亮,甚是欢喜,飞身下马一把拉住魏鸣的胳臂,将人拉到自己跟前,道:“原来你叫魏鸣,名字真好听。”
高胜寒屏气,只听顾宴清一旁冷冷问道:“好听在哪儿?”
唐生要开口,被高胜寒拉住。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魏鸣,未鸣,只等鸣叫之时,一飞冲天。”
张红姑说话慢悠悠,语调一板一腔,听得顾宴清十分不舒服,忽想起昔日他给张红姑教诗,她学着自己的腔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张红姑似对顾宴清的的气愤完全不察,拉着魏鸣又道:“曾有个算命说我天生是当女侠的料,可有人,非说我拿个绣花针都费劲,哪里能拿的起剑。”
张红姑说到“有人”的时候微微向后白了眼顾宴,顾宴清心下惊呼:“我怎么能这么笨,现在才看出来!”
魏鸣道:“说这话的人毫无识人之才,多半是个睁眼瞎。”
张红姑大眼睛一睁,一巴掌拍到魏鸣肩头,开心道:“你说得一点不差!没想到我的知己竟然是你!”
张红姑伸手过去将魏鸣的绑在一起的手一拉。
高胜寒瞬间整个人立起来,不敢侧头去看,怕魏鸣被背后释放的冷箭射死。
他说得铿锵有力:“昔年我们将军气势比女侠差远了。别说拿绣花针了,绣花针在哪里放着她都不知道,但一点不影响她手起刀落。有一年我们在北地,遇到一只野猪,将军手拿一把短匕,说要割猪脖子五指,一点不差,将野猪当场割喉。我见女侠,比我们将军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日定能有一番作为。”
高胜寒无语。
顾宴清气愤。这魏鸣看着一副正人君子油泼不进的样子,说起假话竟然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直逼当年他拍高胜寒马屁。心下不由道:“此人不可不妨。”他气得太投入,等队伍停下,才发现已经走进一座荒城。
街面上积着厚厚的尘土,整个城市都想刚从土里钻出来一般,稍一起风,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群乞丐从街巷中窜出来,迎着张红姑,便把众人接进一院宅子里。
赵王和张胡子被十几人看押关进了一间柴房,跟来押送粮食的赵王部下,被鞭打着搬卸粮食。
高胜寒四人被松了绑,一小乞丐朝四人扔下句:“水在缸里,瓢在水上,自己喝去。”朝着张红姑就奔上去。
他哈腰讪笑跟着张红姑边向堂内走边道:“盔甲已经给您备好了,齐大圣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说齐大圣今晚就到。”
高胜寒在院子外看着,这里里外外忙忙碌碌跑来跑去的乞丐,场面之热闹,她当年带兵北上都比不上。
不管老少,每个乞丐见了张红姑都毕恭毕敬躬腰行礼,嘴上叫着“张大侠”。
唐生没客气,立马就去喝水找吃的。高胜寒转头见顾宴清脸色难看,想叫魏鸣跟她离开一会,这小子却一步跟着进堂。
张红姑正在两个乞丐的帮助下,往身上套一身红衣盔甲。
张红姑对自己的新行头很是满意,魏鸣进门抬头一看张红姑,瞬间傻眼。
张红姑道:“怎么了?看起来很奇怪吗?”
魏鸣道:“我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叫出来。”
一句话给张红姑逗笑。
魏鸣的铜墙铁壁的脸说这种话特别有信服力。
他道:“你站在这里分明就是一个驰骋杀场的女将军。比什么锦衣珠戴更潇洒,仿佛这才是本来样貌,若是金玉加身,反而耽误了你。”
高胜寒在门外听着,都想把自己的脸抹了装口袋里,更是不敢看顾宴清澄清黄绿青蓝紫的脸。
张红姑哈哈大笑,她穿戴整齐,十分神气的在屋里走了一圈,走到小乞丐捧的铜镜前,看了又看,眉头忽一皱道:“可我是不是有点胖?怎么看都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厨子。”
“像不像有什么关系。您就是。”魏鸣的嘴哪里是抹了蜜,简直是在蜜罐里腌入味了,不管张红姑说啥他都能接。
高胜寒想要提醒魏鸣,不要这么腻,但恐自己随时都有被魏鸣讨好张红姑而献祭出去的可能,心下对这个男人很失望,为避免战争牵扯到自己,遂溜走去找唐生。
顾宴清不是不想逃离,但他的脚怎么也拔不动,耳朵不由自主就要听里面的人说话。
魏鸣的嘴像决堤的堤坝,他继续道:“哪里有人生下来就像将军。不像说明我们过得都是太平盛世,没有人需要这样不像变像的世道。”
魏鸣注意到张红姑抬手的袖子没掖好,两步上前,便要帮她重新绑护腕。
张红姑笑嘻嘻抬手,把手腕递给魏鸣。
“魏鸣!”
一个声音从门外穿来。
张红姑和魏鸣一起回头去看,只见顾宴清怒气冲冲进门,走到两人跟前,一把抓过张红姑的手腕,道:“我来。”
张红姑愣了一瞬,只是一笑,转手从顾宴清手里挣脱,仍给魏鸣。
她道:“魏鸣是当将军的,你一个文官知道什么军装。”
顾宴清的手悬停在半空,半天没有收回,整个人想被冻住了。
张红姑见顾宴清失魂落魄,心里颇为得意,没有想到,顾宴清也会有在她面前相形见绌一天,她不由心情大畅。前世为奴为婢伺候顾宴清一场的窝囊气,瞬间去了一大半。
至夜,齐大圣带了一队人马风尘仆仆来与张红姑汇合。
一时间所有的乞丐都像是归巢的蚂蚁,全部朝着正堂涌去。
高胜寒四人站在众人身后的角落,尽量让自己不显眼。
齐大圣一身黄金披风,先于众人道:“成功那条老狗,在壁野城三十里外就设防,驱赶流民。城里此时还一片莺歌燕舞,不破碧野,不足以平民之愤!”
众人举棍声援,高呼:“杀进去!杀进去!”
“不可!”张红姑向前一步,众人安静下来:“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目的,并不是泄愤,我们要得是青州百姓能活下去。毕太守因支持我们获罪被捕,此时恐怕已经到了长安,我们不止得为青州百姓还得为太守讨回公道!”
“讨公道!讨公道!”众人再次振臂高呼。
高胜寒在后耳膜都要被震穿了,见顾宴清脸色阴下来,目光灼灼,后牙槽咬得腮帮子紧紧。
她胳臂肘子弯着,碰了碰顾宴清,递给顾宴清一个眼神。
高胜寒低声以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世人争名逐利的总要找点借口,为了不使的自己的嘴脸看起来难看,父母对子女尚且多是如此,又怎么能寄希望在穿着大义衣服的小人身上?”
顾宴清冷笑道:“高姑娘这话将自己摘得真干净,您同他们差别也不大吧。”
高胜寒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谁让你多嘴。
“今天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跟大家说。”齐大圣手里举起一封信,捏着信的不断颤抖,声音幽咽,两眼一红,众人的心纷纷提起来。
“又是哪位大人被害了吗?”
齐大圣摇头,几度哽咽,似乎是陷在深深的悲痛中无法抽离,半天他终于带着高亢的哭腔,近乎是喊的说出来:“青州府被朝廷烧了!无一人逃出火场!全都”
说着他有哽住,在众人追问下,继续道:“全都葬身火海!”
什么意思?万生定厄等人不是才到青州府吗?
齐大圣哭得有点体力不支,小乞丐连忙扶着他,又一乞丐从茶寮桌前将凳子搬来放在他屁股底下。
“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州府不是他们自己底盘吗?”张红姑很是不解。
齐大圣扶着额头,哭得两眼涣散,悲痛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要嫁祸给我们。刚来的路上接到消息,青州军已经出动,分兵两路要来讨伐你我。这世道已经完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张红姑简直听不下去,一拍桌子,道:“天地可改,道义不变!他们嫁祸,我们就要认吗?他们不惜人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我们若同因此兴兵,那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
高胜寒和顾宴清陷在一片群情激动的高呼中,两人心下却是不同的算盘。
顾宴清心道,我倒要看看你准备如何守道义。
高胜寒心道,此人不除,必成祸患。
棋分两吝,道有黑白,高胜寒并不忌惮棋局行风作浪的逐利者,甚至生怕风浪不够大,她忌惮的是如宁王一般,站在棋局之外的掀盘人。
她站在阴影里,看着被光描摹的齐大圣的侧脸,决定先除此人。
乞丐们松动开来,在没有结果的商议后,分成四拨人,一拨人去青州府确认消息,两拨人去探查青州军的动向,一波人回定南城转移城里的百姓到清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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