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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定厄，高胜寒得趁着天没亮回去。
站起身先定善告辞，却突然被定善叫住。
她心下是有些厌烦的，臭脸道：“师叔还有什么教诲？”
定善却并理她，抬手将她裙摆提起：“你裙子在哪儿勾破了。”
高胜寒低头一看，绿丝裙侧破开一角，整整一片被刮了去。
定善着急：“这可怎么好？你都经过了哪里？可千万别出什么事端才好。”
高胜寒也犯起愁来，叹道：“这衣服的料子可不一般。”
定善忙道：“是稀罕物吗？”
她答:“我以前最喜欢穿的就是扬州出的金丝料子，这料子异常难得，乃是金蚕吐丝，丝如黄金，自带光彩。穿了几天布衣，实在难受，也怪我，一见这金丝绿云般的裙子就像饿了几天没吃饭的乞丐，喜欢得不想脱。”
看着裙摆破了一大片，她无不可惜道：“今时不比往日，眼下要想再有这样的好东西可不容易了。”
定善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就不能想点正经有用的？不知你是怎么当上皇后的，也就是命好，会托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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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胜寒是个天亮就会显形的小鬼，必须趁着夜黑风高又溜回高府。
早起碧云敲门进来伺候她梳洗。她才想起碧云手巧，她加冕皇后的凤袍就是碧云领人绣的，那凤凰绣得栩栩如生，简直要飞出来一般。
今日碧云比昨天看着谨慎了不少，一直低着头，远远站着，也不敢看她。
她洗完脸，伸手等了半天，碧云才慌忙给她递上面巾。
坐下梳头，碧云拿着一把篦头只敢挨着外面一层头发轻轻梳，一根头发都没往篦子里去。梳了两下，拿手捋平，就打算盘头。
高胜寒估摸是昨天晚上把碧云吓到了。
她决定安慰安慰她，笑道：“我挠痒痒都你梳头劲大。你是不是不会梳？要不要我教你？”
碧云“噗通”跪地上了，带着哭腔道：“我错了。我手笨，伺候不好小姐，求小姐开恩，换别人来伺候吧。”
高胜寒道：“好好的。我换你做什么？”
碧云哀声道：“我笨手笨脚，惹小姐生气。我错了，小姐你就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高胜寒讶道：“你何出此言呀。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你领些钱自己走吧。”
“啊？”碧云睁大眼睛，有些没没明白过来。
高胜寒脸色一变：“难道要我把你撵出高家？这样对你会不会不太好？”
碧云仅仅是不想参与主人们的争斗，想躲个清净差事。听高胜寒会错了她的意，碧云急哭道：“大小姐别撵我走，离开高家我无处可去。”
高胜寒立刻就给她想到一个去处，她道：“这个容易。我师叔曾说那些无家可归的漂亮女孩，都有一个相同的去处。我看你既年轻又漂亮，给你找家馆子卖进去，你觉得如何？”
碧云这下彻底给傻了眼，跪走两步拉着高胜寒的衣角，求高胜寒饶命说自己发疯乱说话，急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高胜寒等她抽完，冷眼道：“这是做什么。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碧云哭得跟眼睛蹿稀似的，直道：“我错了。二小姐说你……我害怕，我胆小，我只想踏实伺候主人。”
“你为什么要听二小姐的话？你是她的人吗？”
碧云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我是夫人派来照顾小姐的。”
“那你听她的做什么？你应该听我娘的。”
高胜寒似是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二姑娘教你，而是我娘教你刁难我，对吗？”
碧云连连摆手说不。
高胜寒却置若罔闻：“屁大点事，瞧把你吓得。我现在就去跟我娘说，就说碧云这丫头一点不中用，留着会让人以为是娘故意作贱我，不如让她去吧。你看我这么说行吗？”
碧云浑身哆嗦，不断磕头，求高胜寒饶命。
高胜寒一把钳住她的手臂，就要拉她起来，出门到薛织面前去。碧云哪里敢去，只怕自己命都要没了，躺在地上，死死拽住高胜寒，只是求饶。
“我错了，我真的我错了。求求你了大小姐，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你不要告诉夫人。只要不告诉夫人，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高胜寒停下想了想，松手道：“我能信你吗？”
碧云手腕已经生出个红色的圈印，疼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
她只能点头肯定答道：“能信！”
高胜寒忽轻快一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走到床边，将她昨晚勾破的绿裙子从褥子下抓出来，扔给碧云。
“把这个补好。”
碧云不敢问，忙找到裙子的残破处，检查一番，发现少了一块。
高胜寒道：“不知道在哪儿勾破了，你肯定有办法补，对吧？”
碧云扶桌站起，捧着裙子道：“这真丝料子是太后赏的贡丝，咱家只有一匹，总共裁了两件衣裳，本来都是给二小姐做的，二小姐说绿色是”
“是什么？”
“她说绿色像叶子，叶子生来就是给花做陪衬的，她不穿。”
高胜寒笑道：“幸亏她这么想。不然还轮不到我头上。”
碧云听此松了就口气：“裁剩的料子倒是有几块，能拼补，但拼上去恐怕太显眼。”
“那怎么办？”高胜寒看去，只觉碧云哭得凌乱的脸，像被一屁股坐皱的床。
碧云道：“要不……我把它片身裁开，改成双色百破裙？”
高胜寒大喜：“太好了。就这么改。”
正逢薛织派人传话，让高胜寒去她房里吃早饭。高胜寒见衣裳的事有了着落，十分欢喜，叮嘱了碧云两句，便朝薛织房里去了。
路上她想，下次见了定善，要与她说，正是听了她的话，自己与碧云相处才颇有成效。为了给定善再添些惊喜，她决定一会见了薛织也要如法炮制。
进门越过屏风，丫鬟围着圆桌站了一屋子，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饭菜，高凌霄早已坐着在吃了，薛织则坐在一旁榻上还喝着茶。
高胜寒一见这番祥和景象，不由道：“我在观中素闻大家闺秀教养好，绝不会在长辈未动筷前吃饭。今日见我妹妹却没有这些规矩拘束，就知道这些话都是他们瞎说诓人的。”
说罢她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向薛织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自顾自夹，大吃大喝起来。
薛保妻子叫桂香，专门伺候薛织内房里的事。她一见薛织脸色大变，半天不能言语。二小姐也被大小姐一番话压制住，回不了嘴。
上来笑道：“传言自然不假。只是咱们夫人宽仁，从不讲这样的虚礼。规矩是为人定的，图得是个方便，怎能反教规矩将人绑住？倒不方便了不是？”
高胜寒上次听这么有道理的话还是上次，她连连点头，赞道：“桂香你说的极对！太有见地了！比个秀才公子都强！”
一屋子人都愣住，桂香的笑容好像结在脸上的冰雕，忽被击中，碎得捡拾不起。
高胜寒见众人不语，看向薛织以眼神询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薛织忽哈哈一笑：“桂姐，还不谢谢大小姐赏识。”
桂香老脸通红，小声说了声句：“小的失言，还请大小姐原谅。”人就从耳房退出去了。
高胜寒并未细听桂香说了什么，她一心吃饭，饭菜虽多，和她胃口的却没有一样，一时吃的意兴阑珊，惦记着昨晚的绿腊酥。
薛保进来的时候她也并未留意，但他一开口说话，她却不得不竖起耳朵了。
薛保在薛织跟前站定道：“问清楚了。死的人里确实有李侍郎的次子李季常，还有四个都是寒门子弟，家中无人为官。昨夜禁军将国子监翻了个底朝天，刺客没抓到，但是说抄检出些别的东西。”
薛织抬眉道：“是什么？”
薛保声音低了低：“听说是与桃源会有关。”
“这还了得。那裴大人呢？圣上有没有怪罪？”
薛保道：“裴大人昨晚追刺客受了重伤，太医正在医治，听说也是生死未卜。”
薛织忽从榻上站起，抬手小丫鬟忙扶上。
她一时魂不守舍，拉住薛保：“快！进宫去找高解，我病了，中风了，让他赶紧回来。”
薛保听此忙出门备车出发，屋内众人皆不敢多言，丫鬟们将碗碟撤了，薛织进里屋正如脱虚了躺上了床。
高家本来正给高凌霄准备婚事，到处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猛然气氛一冷，透出一股阴森来，活像阎王娶亲，让人不寒而栗。
高凌霄守在薛织床头不时宽慰两句，让她不要多想。
按照定善的说法，高胜寒想要跟薛织处好关系，就不能贸然离开。人生病之时最是脆弱，一个病中之人对他人关心的渴望犹如久旱之地渴望甘霖。
没病的人就另说了。
于是她也守在薛织床头，向她道：“母亲放心。中风发现的早，不会死的。顶多就是口歪眼斜，走路不便。我妹妹出嫁了，您还有我，我会在您身边好好陪着的。”
这话说的薛织感动的要吐血。
她颤手道：“娘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高胜寒一把抓住薛织的手：“别怕。手颤是正常的，您尽量别说话，等大夫来了扎上针就好了。”转身向外道：“桂香，大夫来了吗？”
桂香桂香桂香，桂香被叫的心头起火，多少年了，连薛织都叫她桂姐，这下好了，让一刚进门的毛丫头给她叫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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