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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就是有再多疑惑都只能自己琢磨,而且就算琢磨出来了也不一定能说。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而他直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虽然没有继续跳大神,但是还不如跳大神呢。
“你觉得始安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谢晦如问。
李元暕问:“不生她的气了?”
谢晦如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错开他的目光。
李元暕颇觉好笑:“好了,我不问了。至少得等中秋了,不过中间也许能下来看看你。”
“这就舍不得了?”他把谢晦如的头发揉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了。”
“我小时候被皇祖父带在身边,因为他太过严厉,总是吵着要见母亲,那个时候太皇太后还是太后,我喜欢去她那里躲懒,有一天正好被罚了,遇见母亲来请安,我见了她就扑到她怀里哭,说要她带我回去,我不要住在宫里了。”
他的目光落在谢晦如身上,隔着他看当年那个少年,忽然想起来当初谢皇后也并非像现在一样无情,听见他哭也红过眼眶。
而时隔数年他终于摸着另一个孩子的头,说出了相同的话:“别再任性了。”
谢晦如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开口:“好。”
李元暕躲开他的眼睛,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树影,想,这天下就是一间巨大的囚牢,他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以为自己看见了一线天,最后依旧站在原地上,演一出相似的悲剧。
可是少阳因木而起,助春之生也。春,爱志也。人无春气,何以博爱而容众,天无喜气,亦何以暖而春生育。
君子不苟言笑,并非不能言笑。如果真的无悲无喜,不嗔不怒,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和我说,再等一等,等你身体好了,夏天也到了,我带你去高阳池划船。”他把头转过来,认真地承诺到。
谢晦如还想再说话,穿着宫女服的暗卫已捧了一个紫檀木匣子回来,轻轻叩了两下门,款款地走上前来,于是他只是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李元暕也伸出手来:“谁骗人谁是小狗。”
暗卫姑娘眨了眨眼睛,想今天的档案到底怎么写,李元暕接过匣子,抱在怀里:“猜猜看,里面是什么?”
“不猜,”谢晦如不上钩,“反正马上就是我的了。”
“你现在同我熟了,逗起来一点也不好玩了,没意思。”李元暕嘴上这么抱怨,却还是把匣子递给了谢晦如,要他自己打开。
谢晦如只当里面是他搜罗来的稀奇玩意,接过来拨弄了两下匣子上的铜锁,匣子一打开他却先愣了。
里面只有一条再朴素不过的红黑相间的绳子。
谢晦如仔细地瞧了瞧那根红绳,试图瞧出来什么特殊,甚至上手去摸了摸,最后迷茫地得出结论,这就是一条普通红绳。
大概是因为他茫然得太明显,李元暕都不忍心逗他了。
“用我的头发一起编的,”他解释道,“昭都这边女孩子幼年剃发,十多岁之后先蓄头顶的头发,准备以簪结发,叫做留头,男孩子的话出生百日后剃光头发,六岁的时候再选定吉日把留得的头发总束盛入黑色纱囊,然后剪短,称为入囊,如果有一天主人有什么灾厄,把那一截头发烧了,就当作替代主人承受了,所以许多人都把纱囊放在庙里供着,就当是孩子自己在祈福的替身。”
谢晦如上辈子没有长到那个年岁,却也听过这个习俗。旧楚多好巫鬼,头发在各种仪式中都有着重要的作用,比如除夕那天,合家要把头发烧灰,和脚底泥包一起投入井中,念诵“敕令我家眷属,竟年不害伤寒,辟却五瘟疫鬼”一类的咒语,来祈求平安。
和中原一带的割发代首不同,这里把头发当作替身更多的是一种厌胜意义上的存在,主要是迷惑鬼神,使他们相信他们已经降下了惩罚并取得了效果,所以佩戴别人的头发也能够生效,结发也不仅仅是一种恩爱的象征,还昭示着命运的一体。
谢晦如盯着那条红绳沉默了许久,他分不清皇帝和李元暕对他的好到底是因为他本人还是因为他伪装出来的那副面孔,可是那些好又那样真切,叫他沉溺其中,如果不是当初的疼痛过于强烈以至于他无数次在夜里惊醒,他可能真的会忘记曾经发生过什么,所以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他却一定要把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换一点让自己清醒的痛,否则他害怕他忘记,然后在某一天重蹈覆辙。
比起一无所有更痛苦的是你以为你曾拥有过。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把这一切当个梦挺好的,不需要想那么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那他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渺小的身躯思考那么沉重的问题?
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何必为了上辈子的事情提心吊胆?
幻世如泡影,浮生抵眼花,贪者不归还。
只要这片刻是真的就够了,只要现在是真的就够了,为什么要纠结从前呢?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你不再任性,你可以哄好所有人,你会一辈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外甥,太子最亲密的朋友,你会和其他少年一样,听着大堤上的入云的高歌,在平江的春天里快乐的长大,和他们一样走马射雉,投壶击筑。
只要你不再任性。
谢晦如在努力说服自己。
他突然觉得很累,他想起谢安世对李元暕说的那句话“你可以恨任何人。没有什么罪是你该受的,也没有什么罪是他该受的。你们,都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明明错的不是他,最后一切都报应在他身上呢?
多么轻巧的一个词啊,什么爱什么恨都可以推给一句轻飘飘的任性。
他的眼泪忽然就滚落下来,把李元暕吓了一跳:“诶,你怎么哭了?”
他努力说着俏皮话逗谢晦如开心:“你就是感动也不用这样吧,再哭下去我可要嘲笑你了。”
谢晦如看着面前这个人,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却又深深刻进了他心里。
至少你应该相信他。
他伸手擦着眼泪,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谢谢,我不能收。但是既然是你送的,我很喜欢。”
李元暕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一直阻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消融了,面前这个小朋友有什么一瞬间露出了他最真实的样子,所有不伦不类的成熟都是他的伪装,背后藏着一个脆弱的魂灵。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好,等过几天找尚功那边画点长命锁的图纸呈上来,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样式让他们做,到时候用这根绳子挂着。”
“长留长留,你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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