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很难说清心中的惊讶和恐惧哪一种更多，她微微张嘴，磕磕巴巴地问：“我，你……小哥不是全都告诉你了吗？”
“他只说你在查陈文锦，除此之外，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余安说不出话，睫毛轻轻一闪，挂在眼角的泪珠顺势滑落。吴邪下意识想给她擦，可她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然向后躲开。
“安安？”
余安低着头，再抬起来时，眼中满是戒备：“没什么，我有点累了，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她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如此拙劣的借口，吴邪一眼就能看出，他忍不住道：“那之后呢，我现在走，好让你找到机会继续逃避？余安，你不能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总得告诉我，我们之间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我已经把力所能及的一切都做了，你还要我怎样？”
他问到最后已有些激动，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三叔骗我，二叔不和我说实话，现在连你也要这样……究竟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肯信我？”
余安无言以对，她深深咬着唇，直咬的血线渗出。吴邪到底是心软了，可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他的手掌被人轻轻打开，吴二白留下的那支铜签又回到他手中，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吴邪愣了一下，彻底被激怒了，隔着铜签抓住她质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
余安低下头，声音苦涩，“难怪你会说不介意，原来都是误会。吴邪，这支铜签我还你，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算我求你，别再问了。我会尽快出院，一切到此为止，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你——”吴邪忍无可忍，同样赌气道，“可以，你想走就走，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了。但在此之前，不管是为什么，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你很好，跟你没关系……”
“那就别和我说这些废话！”
吴邪怒气冲冲地说，“一直以来，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都竭尽所能的尊重。因为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能让你接受我，可结果呢，全都是白费力气。你要是不想见我，我也不会腆着脸纠缠，但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你躲到哪儿都没用。就算我们当不成朋友，至少也别做仇人。余安，别让我讨厌你。”
余安瑟缩了一下，她从没见过吴邪发火，也没听过他说这么重的话。她意识到自己这次很难脱身，也如他所愿妥协了，虽然这话他并不想听：“……我可以告诉你，前提是你要答应我，听完就让我走，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你发誓，就算你想报复，也不许动我身边的人。”
她说话时表情很认真，吴邪不由蹙眉，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会让她做出这副姿态，所以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用一种巧妙地方式，循循善诱：“余安，就算我们不当情侣，也还是朋友，我从来没妨碍过你的自由，这次也一样。只要你坦诚，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余安默默看着他，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机锋，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起初吴邪没有放，但她在挣扎时牵动了肩膀处尚未愈合的伤口，里面隐隐有血迹渗出，他见状，就想去按墙上的呼叫铃。
“别动，如果你叫人，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不说就不说！余安，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想逼你，也不是非要求一个答案，如果这件事没有牵涉到你，我才懒得管它是什么。我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我在乎你，在乎我们的未来！如果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以后要怎么生活？你什么都瞒着我，难道未来还要让我去别人嘴里打听你的事情吗？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你为了我连死都不怕，说句实话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什么……”她呢喃着，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他问，“吴邪，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是被人刻意设计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们之所以能认识，是因为你刻意接近？”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我就是刻意的。”
这句话说出口，余安一下变得坦然起来，“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并不包括我们相识。这么说你也许很难理解，先从最开始讲起，早在西沙的时候，我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无论是那些古墓，还是我们两家，似乎身边发生的一切都环环相扣，用运气好来解释可以，我也找不出逻辑上的漏洞，所以就当成是自己多疑，直到……我们在塔木陀里遇到陈文锦，我才敢肯定这种猜想。”
“什么猜想？”
吴邪困惑地问，“如果你是指那些古墓，我们不是已经弄清楚了，无非就是汪藏海的那些事；如果你说的是三叔和解连环，陈文锦和二叔也给我们解惑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们。”
她说道，“你说的那些是你的视角，但在我眼里又是另一回事。我在山东看到那张考古队的合影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我家那么多人苦寻多年无果的真相，就让我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不过那时我更多怀疑是吴三省对解家有所图谋，想借此做什么。而鉴于我的身份，我的确也不敢肯定他有没有认出我。”
“更多？你说的是你当时的一种倾向，那另一种呢？”
吴邪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隐藏含义。
“另一种就是，我突然发现你的出现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她说话时眼神过于清明，如果不是眼周尚未散去的红和沉闷的鼻音，几乎让人以为她此前的虚弱不过是一种错觉。她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封印好情绪，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来谈判，因为眼前的人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对象。
这种认知让吴邪感觉有些难受，他忍耐着，继续听她讲：“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既然解家同属九门，为什么我还会对你爷爷的故事感兴趣？因为我真正感兴趣的不是故事，而是你。有我哥把控，我没办法靠自己进入这一行，所以就得找一个突破口……而你在这时出现了。我不过是在路边随手救了一个陌生人，对方就刚好能为我提供帮助，这样的概率有多大？就算这也是巧合，这个圈子说小不小，偏偏你也是九门的，还是其中和解家恩怨牵扯最深的吴家，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吴邪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但还是说：“或许，真的就是很巧呢？”
“我也希望如此……”余安轻轻呼气，振起精神，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在塔木陀时陈文锦提到的‘它’吗？一个能填补逻辑却又看不见的存在，这给我的怀疑提供了新的佐证，我顺着这一点查，然后找到了证据，你记得苏韵吗？”
“当然，她是你室友，我记得你们当时关系很好，但这跟我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抛开我们最初见面不提，学校那么大，我们不同年级，不同专业，除非刻意寻找，否则以后再也不见也不是什么怪事。更何况萍水相逢，我们也没有寻找彼此的必要。即便这样，在各种各样的巧合之下，我们还是见面了，在白昊崆的生日聚会上，这才是我们真正相熟的契机。所以我从这里入手，查了白昊崆，以及一手促成此事的人——苏韵。”
吴邪皱了下眉：“我和苏韵不熟，但白昊崆是我爸同事的儿子，我们很早就认识，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如此。”
余安肯定了这种说法，接着又顿了顿，鼓起勇气说，“有问题的人，是苏韵。你知道，我并不热衷社交，除非必要很少会参加额外的活动。但苏韵和我截然相反，她性格外向，为人很热情，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时常受她邀请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那会儿我刚入学，面对要一起生活四年的室友，她主动亲近，我当然也不会拒绝。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参加的活动，基本上都有建筑系学生的影子，我和白昊崆就是这么认识的，甚至她当时的男朋友，贾清，你应该记得，也是你同系的学弟。在白昊崆的生日聚会后没多久，苏韵就分手了，而我和你渐渐熟悉，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做事就不怎么找我一起了。”
“那也不足以说明什么吧？”
吴邪迟疑地问，“她邀请你参加的活动都有建筑系的人，可能是受她当时的男朋友影响。后来你拒绝了白昊崆，再去这些地方碰到难免尴尬，她不找你也不是不能理解。”
余安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平静道：“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和我上面说的一样，这件事中的每个环节都很自然，都有无数理由可以从旁解释，所以在找到证据前，这些都只是我的怀疑。苏韵毕业后就出国了，那时我们还有一点联系，后来渐渐地就断了。这也没什么，圈子不同，逐渐疏远不是什么怪事。可就在我们从塔木陀出来后，我发现自己居然联系不上她了。”
“或许她只是没看到你的消息？”
吴邪感觉到一丝胆寒，有些急切地问。
但她摇了摇头：“苏韵留给我的电话变成了空号，所有的社交账号都处于离线状态。我没办法，回到家后设法联系了所有认识她的老师和同学，而这些人竟无一例外，都和她断了联系。我请当时留校读研的室友去学校的档案室里查了她的档案，然后拜托家里的伙计找过去。她家是在她上大学不久前搬来的，毕业后就搬走了，房子在不到三年间转手了六七次，附近的邻居和他们少有来往，并不相熟，没一个知道她家的去向。可我还不死心，又顺藤摸瓜找到她父母的工单位，结果得知在她毕业同年，她的父母也都离职了，而那些同事也和我的老师同学一样，无论过去关系远近，都说很早就联系不上了。”
“之后呢？他们或许只是搬到别的城市了，比如回老家？可以去警察局问问，就算是把户口也迁走了，总还有记录，这样或许能找到他们。”
吴邪说完，也意识到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一个正常的人，无论再怎么变换自己的住所和职业，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间彻底切断自己过去全部的社会关系。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苏韵一家绝对不简单。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邪后脊一阵发凉，“我们有什么可值得算计的？”
“我也不知道，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除非找到她本人，否则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晓真相。就先假设我的猜想是成立的，的确有人出于某种未知目的在算计我们，而我也确实在她的‘帮助’之下，顺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我知道这绝非好事。我哥，他一直在想法设法让我远离这些，现在却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诱惑、引导我，让我一步步背离他的保护。”
者有话要说：
本文又名：两个冤种的爱情故事。全文设定的悬疑部分的灵感来源于《沙海》里权力的本质那一章，我愿称之为最细思极恐的一章。修文修到吴邪说一切好商量的时候，忍不住思维发散到一些没谈妥后的病娇阴暗囚禁风，想看一些bt文学（跃跃欲试）。不过那样写就崩人设了，唉，可惜了，好想写神经病。这章截断的不好，但原本的一章太长了，所以就从中间拆了，我会连发后半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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