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露和猛站在右边,左边是赤岛和司慎,中间,野狗坐在没有扶手的阶梯上。阶梯向上延伸,直通天井,暗淡的光线自天井引入落到五人头上,在四周环绕的黑暗中传出了特别的响动。
暗中投射在身上的目光与耳边听不真切的议论声,让琉月不由自主的退后,他看向左右两边。半隐在暗中的人有男有女,脸上的表情……琉月愣住,他见过在公共区生活的人,不知疲倦的工,对周遭发生的事漠不关心,他们神情麻木,举止间充满滞涩。可是这些人——
紧张、害怕、戒备,却又被同一个愿景所驱使的坚定眼神,那种强烈到想要冲破某种巨大阻隔的信念,完完全全在脸上透露出来。
安露跳上第四级阶梯,站在野狗旁边,她和四人一样高,银发柔顺的披在胸前,紫眸泛着微冷,菱形嘴唇轻启:“不是想要探究我们的秘密嘛?难道你以为我们会随随便便告诉一个个外人?”
糟糕,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琉月仰头喊道:“你误会了!我,我不是想要加入你们。”
“狂妄!”
一个黄头发男孩,带着敌意从黑暗中走出来,仿佛琉月的拒绝是一件多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看着男孩和背后的五人,琉月不知道向他许诺的少年是怎样和其他人沟通的,但和他想的绝对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我要挑战他,然后亲自将他击败!”
男孩看向安露,安露没有反对,沉默变成了默认。
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在琉月眼中他就是一个孩子,竟然同意让这样的小孩出来挑战,琉月感到荒诞,“骗人……别开玩笑了。”
对方不能体会琉月的心情,相反因为他的眼神而气急败坏,“不准小看我!”
一个物体被他从脖子里拽下,丢到了空中。银链发光,向下滑落,一个黑色小匣子被他握在手中,像是捏碎而溅出的水花,变成液态的金属包裹住他的手指,向上爬至手腕。乌光沉沉,黑匣子变成一副铠甲覆盖住他的手臂。
男孩握紧拳头,关节处四个漆黑的微型发射弹口对准了琉月,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在脑中下达攻击指令。脑电波传递给神经,再由神经骨骼传导给k-30“覆盖型”战臂甲,他垂下手臂,对准地面,四发子弹从直径微小的弹/□□出。
琉月双手护住脑袋,在他身前,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圆坑。
“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男孩冷酷的说。
硝烟消散,琉月看着他制造出来的动静,眼底有着震惊。利用超塑性金属材料,制出适合单兵战的轻型装甲,增强个体战斗力及机动性,这种概念性的东西居然真的被研发出来了!
超塑性是一种奇特的现象。具有超塑性的合金能像饴糖一样伸长10倍、20倍甚至上百倍,既不出现缩颈,也不会断裂。0.01秒时的应变速度产生本身长度三倍以上的延伸率,呈现出异常低的流变抗力、异常高的流变性能的现象。
最常用的超塑性金属有铝、镍、铜、铁以及合金,它们的延伸率在200~2000%之间。通常,金属的延伸率不超过90%,而超塑性材料的最大延伸率可高达1000%~2000%,纯铝高达6000%。
最初发展的超塑性合金是一种简单的合金,如锡铅、铋锡等。一根铋锡棒可以拉伸到原来长度的19.5倍。有人提出设想,利用超塑性合金为材料,制达到幻想级别的未来武器,然而这些合金硬度太低,不能制造机器零件,更不必说用来打造武器。
琉月看出那个黑匣子属于一种相变超塑性合金,只要很小的压力就能向非常复杂的武器形态转变。通过用力捏碎,这时所需的压力很小,相当于机器正常压力加工时的万分之一到几千分之一,再通过人体温度循环,使金属的延伸率和变形量增高到惊人的程度,金属变成了饴糖状,像饴糖一样伸长20倍,并在几秒内完成了手臂全覆盖。
在双子城,武器管制很严格,武器交易不管在哪个区都是绝对禁止的。他们不但有枪还有这样的武器,琉月意识到他面对的并非普通的团体,而是一个可能具有反社会倾向的组织。琉月几乎能断定,背后一定有人带领他们。
那个人是谁?琉月咬牙看向两边,聚集这些人……他想要做什么?
男孩松开手指,继而对着自己缓缓握紧,感受手臂蕴含的爆炸性力量,他挥动拳头向琉月冲去。
琉月左脸颧骨被狠狠击中,男孩压在他身体两侧,愤怒的脸贴近,“这种时候,你还在走神!”
琉月脑袋嗡嗡的,世界一刹那失去颜色,听见男孩的话他也发狠了,翻身压住对方,眉骨处鲜明的血迹,那犹如沉入深不可见的湖底般暗绿色的眼睛,有别于他平时的样子。
琉月抿住嘴唇,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
男孩先是怔住,而后嘴角扬起,琉月瞳孔紧缩,滚到一边,堪堪避过了迎面射来的子弹。
“要是不认真对待,可是会死的噢!”
安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像是天国使者留给世人的箴言。
琉月奋力奔跑起来,男孩在后面追赶,工厂内不时传出爆炸声。硝烟弥漫,身后一面墙轰然倒下,琉月拐了个弯向右边跑,冷汗湿透后背,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子弹?
“哈,哈”他大口喘息,大腿肌肉不自觉抽搐,体能不断消耗,身体已经到了力竭的边缘……
终于,男孩从后面追上来。琉月呆呆站在原地,似乎觉得这是个一举干掉对方的好机会,男孩打开手肘部位的喷进器,双脚慢慢离地,人升到了空中。
瞳孔中人影越来越近,琉月心中焦急,有什么办法?快想想!快想想!
对方口中大喝,“受死吧!”
突然,男孩在途中晃了一下,琉月眼睛一亮,转身用最大的速度向楼上跑去。
见此,男孩咒了一声,不得不往二楼飞去。狭窄的空间对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好不容易上了楼,发现琉月已经顺着另一面楼梯下去时,男孩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愤,那是被愚弄的怒火,“嗤,真会躲!”
他举起手臂,对准地下。
“轰隆——”
一个大洞出现,楼下的琉月躲过一块块下落的石头,仰头和他对上视线。
他站在洞口,向下俯视琉月,手肘喷出一簇火光,俯冲而下,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到此为止,就在这里结束吧!”
琉月没有再跑,他抓紧手里的石头,用力朝空中丢了出去,“啊——”
对方冷笑,并不在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琉月跪在地上痛苦求饶的样子。
男孩笑容扩大,石头打在腰间,意外出现,他的身体往一边倾斜,喷进器加速,身体不受控制的坠落,他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栽向地面!
灰尘呈圆形扩散,现出地面的人形物体。
琉月上前,伸手牢牢钳制男孩的脖子。喷进器安装在一侧手臂上,在空中很难保持住平衡,察觉到这一点后,他跑向二楼,将双方距离拉大,最后丢出石头,让对方无法再保持平衡。
被琉月压制,男孩怒发冲冠,挣扎着发射了子弹。
弹口冒出一撮黑烟,男孩瞪大眼睛,子弹在之前就被他挥霍尽了。看到琉月了然的眼神,男孩悲愤交加,竟大哭起来。
“哇呜——”
琉月放开他,站起来,“你”
男孩低着头只是哭。
琉月无措的安慰道:“你,你不要哭了,我向你道歉。”
光芒划破黑暗,匕首的尖刀对准了胸口,琉月向后倒退一步,举起双手。
“嘿嘿,说了不要小看我!”
下巴扬起,男孩嘴边挂着得意的笑,看琉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琉月灰头土脸,十分狼狈,不过比起悲惨的失败者的样子,他反倒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大家,我赢了!”
男孩对着众人喊道。
“竟敢瞧不起我们,夏树做得好!”
“夏树,加油!”
也有不同的声音,“爱哭鬼夏树!”
“夏树,你使诈!”
男孩看了琉月一眼,也觉得自己最后赢得不是那么光彩,“不管怎样,都是我赢了!”
他转身与同伴们斗嘴,琉月捂着伤处弯腰坐在地上,脱下校服外套,外套上满是泥灰,还有几处被尖锐物划开的口子。
“为什么叹气?”
琉月抬起头,是那个像中学生的红发少年。
赤岛向下瞥了眼外套,他本就是下垂的眼型,常给人一种没什么精神的感觉,挑眉时又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意味。
“因为衣服破了嘛?”
琉月扬了扬唇,双手按住外套,“怎么可能?”
安露走了过来,琉月看着她,等她宣布最终结果。
安露俯视地上的人,“吃足了苦头,却白忙活一场。”
司慎凑过来,“可怜的小老鼠。”
琉月心想他们会怎样处置自己呢?
“你的体力太差了,今天下午,由猛负责你的训练。”
原本做好迎接最坏结果的琉月,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
“我能留下?”
安露丢了个卫生球给他,得到确切答案的琉月感到惊奇,“可,我不是输了嘛?”
“你是没有通过考验,因为你太笨了啊!”
安露一个手刀劈在琉月头上,琉月捂住脑袋,眼泪汪汪。
“你需要接受严格的教导!从思想到肉/体!必须变得更狡诈才行!”
原谅琉月第一次知道狡诈是个褒义词。
这时,其他人走过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乌压压的一群人,让坐在地上的琉月压力颇大,他连忙站起来,开口时表情中带着隐痛,“我叫琉月!”
一个红发少女从人群里挤出来,身边跟着夏树。她伸出手臂一把勾住夏树的脖子,夏树被她禁锢在怀里,感到窒息似的吐出了舌头。
她神情郑重,手臂向下压,带着男孩一起向琉月鞠躬,“给你添麻烦了,在这里向你道歉。”
说完,另一只手掐了掐旁边的人。
夏树发出一声惨叫,琉月睁大眼睛,夏树咧了咧嘴,真蠢。察觉到来自少女的威胁,他偏过下巴,哼了一声,不怎么情的说道:“对不起。”
“这才是大丈夫!”
“我们夏树也长大了啊!”
“说起来还是琉月小兄弟厉害,夏树以前仗着那套臂甲,可是让我们吃过不少亏。”
“嘿嘿,下次就知道怎么制服他了。”
“哈哈哈!”
琉月看着他们的笑脸,这群人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看向灰发少年,对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琉月一愣,随后笑得弯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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