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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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和月神大吵一架砸了整个明阳宫后去轮回了，明阳宫的仙娥仆人都疯了。日神不见了，月神知道了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说起来日神和月神一直相亲相爱，却一直没有成亲，据说是要等某位上神回来为他们主婚。时间一拖就是万把年，月神家中虽急，但是谁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他们又不是活腻了。

然后有一天，二位上神去招摇宫见那位疯癫的神君。彼时神君正在研究一面镜子，瞧见他们和蔼地招招手：“刚翻出来的玩意儿，你们两个娃娃过来帮我瞅瞅。”

二人走过去，一人拿着镜子一边仔细看。这镜子黄金包边，两面为镜，并无特别。

“神君，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二字还未出口，破月一下子攥紧了湮阳的手，神情紧绷地盯着镜中忽然涌现的画面。

“这是——”

镜中风云万变，二人看得目不转睛。待一切恢复平静，破月转头看着湮阳，嘴唇颤了颤，终究不知从何说起，无力地松开一直攥着他的手。

“阿月——”湮阳看着她，想抱她，却不敢。

破月几乎是落荒而逃，镜中画面一帧帧地在眼前闪过。

红衣男子站在崖顶，对身边人道：“若是能重来一次，我定要做个女子。”

“为何做女子？”

红衣男子半真半假地笑：“当你的妻子啊。”

破月继续狂奔，试图忽略心里翻涌而出的痛楚。

“阿湮，你开心么？”

红衣男子独自一人站在崖顶将剑刺进心口，“娶她你开心么？可是我不开心，怎么办，我一点也不开心。”

红衣飘摇坠落，破月眼中的泪似是抹不尽。她一路跑回明阳宫，刚要动手结结界。一股大力将她拽进熟悉的怀抱：“阿月，你冷静点。”

破月看着他，一瞬觉得无比悲哀。“我很冷静。湮阳，我从来都很冷静。”

湮阳死死地抱着她不敢松手，低低地在她耳旁劝说：“那都是前辈子的事，不值得去在意，重要的是我们这辈子好好的在一起，不是么？”

破月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抱得太紧，她挣扎片刻后只好放弃。

“不在意？”

她低笑地看进他的眼里，“亲眼看着自己死在你成亲的那日，你让我不要在意？你明明知道我会死，却还是要娶她。湮阳，换是你，你会不恨？”

湮阳怔怔地看着她：“你恨我？”

破月趁机一把推开他：“现在不恨了。你走吧，从此，我们——”

“住口！”

湮阳吼道：“不许胡说！”

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用力往外拖，“我们去找天君，我们今日就成亲。”

破月甩他不开，情急之下一掌劈过去。湮阳一开始还会避让，后来见她处处紧逼，气得差点吐血。二人你劈我砸毫无章法地打成一团。明阳宫的仙人忌惮着二人法力，不敢贸然上前劝架。最后搬来天君，二人才肯停下。

破月直言不愿见湮阳，湮阳被她气得心肺俱疼，一怒之下甩袖离开。

两人万年来吵了无数次架，每每不过一日就会重归于好。众人以为这一回也如从前一样，谁想一个晚上过后，日神竟留书离家出走了！若是普通出走还好，偏偏这位上神脑子一抽跑去轮回了。

明阳宫的掌事急忙去告知月神，月神看着信，气得吐出一口血，当天去了一趟冥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日神和月神同时失踪是大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指不定会出什么祸端。两宫掌事商量过后，将知道此事的小仙们叫过来吃了顿饭喝了点酒，无比干脆地抹去了他们对此事的记忆。

***

凡世，大周，庸王爷登基为帝的第三年。

紫烟城西城开打铁行的柳家夫人生了。柳爷放下打了一半的刀兴冲冲地跑回去，一心盼着儿子的他掀开包着娃的小被子一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床上柳夫人气若游丝地让他给娃取名字，柳老爷心道：一个女娃娃要什么名字？早些养大了嫁人才是。于是灵机一动，给孩子取名叫“招亲”。

柳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因着一手好手艺，在紫烟城颇具名气，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唯一的不好就是此女之后，无论柳爷多努力，柳夫人再也没有怀上。柳爷对妻子感情深厚，亦不愿纳妾。是以，柳爷就更加盼着能将女儿早日嫁出去，得个半子继承衣钵。

招亲三岁的时候被她爹抱着去相亲，对方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少年郎一见招亲脸色就变了，他虽然好色但不是□□！少年郎将柳爷骂了一遍，大意就是说他没人性卖孩子。柳爷气得提着招亲一路往家走，答应给她买的糖糕自然是忘了。

招亲六岁的时候，隔壁搬来一户李姓人家，李家有个十岁的儿子。招亲很喜欢他，时常屁颠屁颠地跟在男孩后面叫“哥哥”，两家也乐见其成。但天不遂人愿，招亲八岁时不慎落水，李家儿子为了救她不幸身亡。

柳爷带着招亲在李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李老爷提了扫把将他们一顿揍，两家自此再无来往。半月后的夜里，李家起了一场大火，全家没留一个活口。柳家也被烧掉了一间杂屋，柳爷看着招亲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扫把星，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嫁出去。

招亲十三岁的时候，正式开始说人家。对方听过她的一些事，心里是不情愿的，但又不能驳柳爷的面子，便约在茶馆见面，寻了个“发育不良”的借口将人打发了。

招亲十四岁的时候，第二回说人家，对方是个下不了塌的老头子。这一年招亲开始发育，身高节节拔高，胸前也鼓起了两只小笼包。

招亲长得好看，发育之后越发变得明媚动人。老头子一见她就流口水，死命地要摸招亲的小手。招亲往后一躲，老头子磕到地上，头朝地，死了。

招亲为此吃了官司，柳爷寻了关系，官府关了她三个月。女孩儿蹲牢房，就算是长成天仙模样，紫烟城也没有人敢娶她了。

柳老爷几乎愁白了头，一天到晚地骂“女儿就是个赔钱货”，柳夫人抱着招亲躲在角落不敢吭声。

招亲十五岁的时候，柳家隔壁开了个小书院，书院里住着个小公子，小公子十四岁，长得比招亲高，也比招亲好看。

那天招亲正在卖力地打一把刀，小公子送来一坛好酒和一叠糖糕，笑得温文尔雅：“小生湮阳，初来乍到，还请柳爷以后多多照顾。”

柳爷瞅着少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湮公子太客气了。”

回头瞪一眼招亲，“还不快过来见过湮公子。”

招亲瞅着站在阳光下的少年，瞧瞧自己脸上手上都是灰，呆了呆，风一般地跑了，留下吹胡子瞪眼的柳爷和笑得过分灿烂的少年。

第二日招亲在柳爷的威逼下，端着一叠酱肘子去找小公子。书院还未正式开学，外面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招亲没有念过书，看了半天也不认识。她站在半掩的门外，小小声地喊：“有，有人么？”

“里面没人。”

招亲“哦”了一声，端着酱肘子转身，一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她抬起头，瞧见个眉清目秀极好看的小公子。她惊得一下子跳开，前面人眼疾手快地接住盘子，“你是来给我送肘子的？”

招亲低着头只会“嗯”，小公子看了她一阵，忽然问：“你过得可好？”

招亲不明所以，小公子笑了笑，推开门：“进来吧。”

招亲摇头，“爹爹还在家中等我。”

小公子就倚着门看着她笑啊笑，招亲头垂得低低的，“公子看我甚？我脸上有东西么？”

她可是特意洗了脸出门的。

“看你好看。”

小公子丝毫没有避讳地说出心里话，语气无比真诚，一点儿不让人觉得轻挑，“招亲，你这副样子好看的紧。”

招亲又跑了，这一回是真的太害羞了。

她回家的时候，柳夫人正在给她做衣裳，“招亲，来试试。”

招亲却一下子窜进内屋，对着铜镜左瞧又瞧，柳夫人进来见着不由好笑，“这天都暗了，为娘去给你掌盏灯，你再瞧个仔细些。”

招亲脸上一下子滚烫滚烫的，却还是按捺不住地问柳氏：“娘亲，您觉着女儿好看么？”

柳夫人抱着衣服过来给她换好，推到镜子前，帮她理头发，“好看，我家招亲最是漂亮了。”

第二天一早，小公子湮阳拿着一本名册再度上门，

“柳爷，我的书院今秋打算收三十个学生，这不还差一个，您看看，让招亲去我那念书吧。”

柳爷摆手：“女娃娃念什么书？”

小公子说：“其实是我有求于柳爷。书院就我一个人，平时忙不过来，招亲在我那既可以念书识字也能帮我打理些琐碎事情。”

柳爷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上上下下地再度打量起面前人，“湮公子，我家招亲已经十五了。”

小公子笑：“柳爷无需担心，我会照顾好招亲的。”

得了这话，柳爷立时将招亲叫出来打发她跟小公子走了。

招亲局促地站在书院门口，“我不识字，会给公子舔麻烦的。”

小公子拍拍她的肩，指着牌匾上的四个字，一字一字地念：“湮、月、书、院。”

招亲觉得奇怪，“为何是‘月’？”

他明明是叫“湮阳”啊。

小公子看着她，眸中盛着她读不懂的深意：“因为啊，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