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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不见了！
破月和湮阳将几乎将瓜洲古镇翻了过来也未寻到他，二人面色灰败地回来，召垚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湮阳接过一杯递给破月。
几日奔波，破月因有孕在身十分疲累，饮下水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昏沉沉地睡过去。湮阳将她抱到床上躺着，回身对召垚说：“神君，可否劳烦你帮我照看阿月几日？”
召垚说：“你在水里下了药？”
湮阳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她一直不肯歇息，我只得出此下策。阿元这孩子脾气犟又容易走极端，我若不去寻他恐会出事。”
***
破月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她抱着被子起身，大脑有一瞬的迷糊，反应过来后立时明白是湮阳在水里动了手脚。她开门出去，院中地上，和尚正抱着只大白虎给它挠痒痒。大白虎在地上翻个身，露出肚皮，尾巴献媚似的在地上摇摆两下。和尚低笑，给她轻轻地挠着肚皮。
“睡得可好？”
浅浅淡淡的声音。破月想点头，又想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便“嗯”了声。
“他出去了，不日便归，嘱你好生待在这里。”
破月走过来，眉头深锁：“我岂能坐得住。”
“可你也走不了。”
召垚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破月狐疑地看着他，然后满面睁大了眼。她凝神运气，只觉身体沉重。这个湮阳，竟敢封了她的法力！
破月无奈苦笑：“若是原来的我，岂会让他这样轻易地掌控住。所以这人啊，一旦不够强大，便只能由着旁人欺负。”
“你是神。”
破月看他一眼：“你还是神君呢，这万事可是都顺心如意了？”
召垚不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拍拍地上的小八，“起来。”
小八不满地打了个滚，这才爬起来变成人身。“和尚弟弟，我饿了。”
自从魑魑元神被夺、阿元消失，他们就未吃过东西。这镇子上都是鬼，他亦不敢冒险外出。
他捏捏她的耳朵：“你可是一只妖！平日里让你勤加修炼你不愿意，不如借此辟谷几日，修身养性。”
小八不依：“我不要修炼，我要吃东西。”
召垚手上力道加大，疼得她哎呦哎呦直叫唤：“你不修炼，难不成要永远当一只妖？小八，你还想不想与我在一起？”
“想的，哎呀，和尚弟弟，你轻点儿。”
“那你要不要修炼？”
“不——哎呀，疼，疼。我修炼，炼。”
召垚这才松开手，揉揉她的耳朵：“这才乖。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小八乖乖点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儿便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破月忍不住笑，“她这样倒真是挺好。”
召垚用外袍裹住怀里的人：“是挺好，就是有时候太蠢了一些。”
更深露重，破月站久了觉得累，在一旁凳子上坐下，看着他们一阵，说：“要不要聊聊？”
召垚眼珠子转转，“若是说说你和阿元的事，我倒是挺愿意跟你聊聊的。”
破月瞪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无聊之时。”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一声巨响，院门被撞开，一人面色匆匆地跑进来，背上背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湮阳和阿元。
破月见着立时起身跑上前，“这是怎么了？”
湮阳面色沉痛地看了她一眼，“进屋再说。”
几人立刻进到屋里，召垚将小八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人，探出手去，须臾倒抽一口气，“他这是——”
湮阳眼里有无限悔意，从衣袖中摸出一物，是装着魑魑元神的瓷瓶。“他去了南晋，企图用魑魑的元神换取那块石头，我不得已出手，谁知他竟躲也未躲......”他忍不住掩面低语：“我若是一早察觉他是故意的，若是能早早地察觉......”
破月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你是说，阿元他......不不不，阿元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他那么恨我们，怎么会想不开呢？”
她扑到床边，颤抖着摸上阿元的脸，“阿元，娘亲错了，是娘亲错了。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
手指下探不到一丝气息，破月哽咽数声，控制不住地仰头大哭。
湮阳跪下抱住破月，“是我们错了，我们应该一早告诉他实情的。”
破月看着他，半响含着泪道：“你是说，他知道了？”
湮阳点头，回想起当时情景。
他追到凡世南晋王宫之中，见到了阿元。他捧着一只瓷瓶，对晋王说：“这是幽冥鬼女的魂魄，得到它，陛下定会万寿无疆。”
晋王笑看着他：“阿元，你这次又想跟寡人讨什么？”
阿元也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陛下。我确想问陛下借一样东西，就是那块能打开凡界与异界通道的黑石头。”
“你想去异界？”
阿元说：“都不是，我只是不想旁人得到这块石头。我替陛下保管这石头，百年之后定归还。”
晋王摸摸下巴：“阿元，寡人要如何确定你瓶中元神真能令寡人万寿无疆？”
阿元道：“这五十载，阿元什么时候骗过陛下？”
晋王叹了声：“五十年，竟这么久了。好吧，寡人信阿元。”
阿元走过去，打开瓷瓶：“兄长快吸下吧，我为你护法。”
眼看着晋王就要吸下魑魑元神，湮阳不得不出手阻止。他担心伤及阿元，处处避让，谁料阿元竟屡下杀手。他情急之下化出长剑，施下术法，谁想这一次阿元竟直直地站在那里，讥笑着望着他。
长剑没体，阿元踉跄一下直直地倒在地上，血不断涌出。湮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晋王大吼着宣太医，他才醒神，脚下虚浮地走过去抱起地上的人。
“阿元——”
阿元低咳两声，血从嘴角滑下。“不过是假的，何必当真。”
“阿元？”
阿元眼中的光一点点涣散，缓缓闭上眼：“这几百年，我一直恨你很你们。可是，到最后，我只不过是你们愧疚的幻象罢了。我这恨，实在是可笑。一个假的世界，我竟活得这般当真。能死，真好。”
湮阳抱着阿元泣不成声：“阿元，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啊。是爹错了，是我们错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
破月紧握着阿元的手，跪在地上一天一夜，任谁劝都不起。湮阳将元神放入魑魑体内，魑魑醒来后听闻了一切，沉思片刻，说：“他看了我元神中的记忆。”
她虽元神出体，但仍能感觉到被人窥视的那种不适感。
召垚在一旁问道：“你们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水涘和水湄也已醒来，屋中三人齐齐沉默。许久魑魑说:“不过一些往事，何必再提。”
召垚仍旧盯着他，魑魑瞥他：“那些儿女情长，三土师父真有兴趣？”
召垚环视三人：“你们今日不说，我也不能将你们如何，只愿他日你们不会后悔。”
三人再度沉默，直到人走后，水涘才“啧”了声，“竟然学会威胁人了。”
水湄摇头：“就怕这威胁成真。鬼女殿下，后面我们要如何？”
“等我和二位上神商量一番吧。”
她看一眼二人，“话说回来，当年那两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我们当时陷入沉睡，对这件事也是后来略闻一二。真相如何，怕是连日神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
水湄道：“我们也是偶然得知，月神抹掉了日神的一段记忆。”
***
魑魑过来的时候，湮阳正端着一碗药劝破月喝下，破月半靠在床上，直接掀翻了药碗。
湮阳看到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魑魑你来了。”
魑魑“嗯”了一声，“我想和日神单独说些话，上神可介意？”
湮阳忙说：“不介意。那你和阿月说话，我再去熬一碗药。”
湮阳走后，魑魑低头看一眼地上的药汁，“这些灵草得知不易，月神也是有心了。”
破月不语，魑魑沉默片刻，“上神，你知道有法子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即使是被抹掉的过去。”
破月抬眸看她，目光紧锁着她的脸，像是在斟酌她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魑魑摆手，“上神只需静心沉睡就好。这里是鬼镇，我又这副模样，是入不得你的梦境的。我会请两个帮手，还请上神不要介意。”
“自是不介意。”
魑魑叫来召垚等人，让水湄和水涘绊住湮阳，随后在屋中点燃三束香，凝空化出三道符，在破月、召垚和小八身上分别贴上。“日神乃上神，你们进去之后，切记不能让她发觉你们的存在。”
召垚摸摸额上符咒，说：“跟那回入枇杷鬼梦境可一样？”
魑魑说得含糊：“差不多吧。”
她随手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香燃尽之前我会接你们回来的。”
召垚握住小八的手，小八向来没心没肺，只觉得呆在他身边万事足矣。
魑魑念起咒语，小八还想和召垚说些什么，只觉身子一轻，低头一瞧，地上还有一个自己！
“起！”
半空中的小八两眼一翻，彻底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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