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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时期，一个女人如果容貌秀美才华横溢而又家世显赫，是幸，也是不幸。
凌紫烟是凌家嫡孙女，凌家将她当掌中宝般地宠着。凌太宗，甚至将婚期定在她生辰当天，预备以一场盛世婚礼给她当生辰礼。
凌紫烟要嫁的夫君是当今王后之子，虽然是个庸碌无为的王爷，但只凭这十里红妆，她一生的富贵荣华都是让人艳羡之极的。
这一切都止于她十六岁生辰之前。
十六岁新婚之夜后，她成了整个周朝的笑柄。
这个时期，无论地位多尊崇的女子，你也得依附着夫君的宠爱而活，哪怕你的夫君是无用之徒。如果他不爱你甚至羞辱你，你就会落得狗都能嫌弃的下场。如果是平常女子得此遭遇，好比跨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跤，疼，但不至于会粉身碎骨。但凌紫烟这样的世家小姐，她是站在城楼之上的，从上面摔下来，不死也会是个废人了。当然，你若是个身残志坚的，也可以继续苟活着。
眼前重现光明的那一刻，凌紫烟未及体会这高楼坠地之痛。她顶着沉重的头冠一整日，勉强支起酸痛的脖颈抬起头时，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页灿红的衣角。
凌紫烟嫁到洛都之前，对这位未来夫婿也有过少女羞涩的憧憬。即使他不受周王器重又如何呢？平平淡淡远离纷争又岂会不幸福。
然而，她失宠了。
满室静寂的尴尬，她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平静地说：“都下去歇着吧。”
她摘了头冠，走到铜镜前坐下，望着镜中脂粉掩盖的一张脸，一整日下来妆容已残。她轻轻呢喃：“这副模样，难怪不得欢喜。”
亲自动手拆髻卸妆。
她歇下后，伺候她梳洗的婢女回到自己屋里，一人说：“紫烟姑娘这般好，那王爷居然这样对她，我敢打赌他早晚得悔死。”
“你小声些。这里可是王府，你我现在可是完全没有法术了，别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也不知道圣僧和虎公主在哪里，我们都找了这般久了。还有那鬼到底是谁呢？难不成是这位王爷？”
水湄拧着眉。她们进入这个世界后身份变成了凌紫烟的贴身婢女，保留了身体的记忆，加上凌紫烟是宽厚之人，待她们很好，一直也没出什么差错。就是另外两人一直没有消息。她们对召垚是放心的，只是小八......二人也只能烧香祈祷了。
次日，凌紫烟为儿媳需进宫拜见周王和王后。可是周治齐不知所踪。眼看着时辰已晚，她只好独自一人去了王宫。王后宫中，嫔妃、王妃俱在，见她独自前来，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她依着礼节跪拜敬茶，将庸王爷为何没有同来一事三言两语带了过去。沉稳大气，不卑不亢，王后很是满意，赏了不少东西。王后留她用午膳，被她婉拒了。新婚次日，哪有撇下夫君独自一人在外用膳的道理。她不愿再落人口舌。
周治齐是在下午回来的，一回来就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她住的院子，见着她就是一顿训斥。
凌紫烟见到他的时候有些诧异，不由认真地打量着他，想着原来他是这般模样。三言两语中，她也是听明白了。这人原来是被周王叫过去训话了么？所以不高兴了来找她泄气？
“凌紫烟，你们逼着我娶你，我已经娶了。”
凌紫烟听了真是哭笑不得，“王爷，妾身可不曾逼迫过你。”
周治齐拂袖而去。
***
新婚一月，周治齐但凡无事就会往外跑，夜里倒是会回来，却从不会踏足她这里。凌紫烟是知道原因的。庸王爷平庸了二十年，也是为爱勇敢了一回。
王后说，“紫烟，本宫知道你委屈，但做皇家的女人，哪个又不委屈？这男人就是那山林里的野兽，你多顺顺他的毛，日子久了，他自然就是你的。”
“紫烟，人言可畏。本宫知道你看得开，可你要为你们凌家多想想。”
凌紫烟坐在轿子里想了一路，待回到庸王府后她去找了周治齐。
周治齐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诧异，这是成婚以来，他们的第二回见面吧？
她穿着烟紫色的宫装，绾着高高的发髻，钗步摇插了一脑袋。不重么？他想到了布衣荆钗的江小树。
她对着他弯身行礼，端丽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王爷，妾身有话要说。”
难道是要谈和离一事？若是她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这样的世家小姐总是眼高于顶一身傲气。
可是她说：“王爷是有喜欢的姑娘吧？”
如此直接，真的好么？周治齐脸黑了。
她又说：“其实王爷，妾身嫁给您之前原本也有过欢喜的人。”
周治齐脸更黑了，想着你有没有脑子啊，给当朝王爷带绿帽子，你是想自己死还是想你凌家一起死？
凌紫烟见他吹鼻子瞪眼的模样，拿帕子掩住了嘴，露着一双弯月眼望着他：“王爷，您看，我们都是有欢喜的人的。”
周治齐瞪着她的眼，猜测着她此时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紫烟说：“妾身的意思是，既然事已至此，何必再为他人徒增笑料。”
周治齐听到这里已明白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你的意思是，要本王配合你演一对恩爱夫妻的戏码，以全你凌紫烟和凌家的面子？”
凌紫烟直视着他：“妾身会安排那位姑娘入府，不会亏待她一丝半毫。”
这么幼稚的威胁？！周治齐答应了。
庸王府于短短一月后，再办喜事。庸王爷娶进来一房娇妾，只可惜那位姑娘身子不太好，庸王爷仍旧没有洞房花烛。
整个洛都都在传，庸王爷这次纳妾是庸王妃亲自操办的，从聘礼到喜服，处处用心。一时人人都称赞庸王妃雍容大度。而她与庸王爷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两人时常出双入对，下棋画。
周治齐握着一枚棋子说：“庸王妃，这一局本王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凌紫烟笑嘻嘻落子：“王爷承让。”
庸王爷望着顷刻间风云变幻的棋局，怒气冲冲地走了。凌紫烟这样的女人，争强好胜，真是不可爱。
北边战乱，庸王爷随太子去平乱。临行前，他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妻子。江小树一直久病缠身，至今未有好转。
凌紫烟记得自己应承过他的话，当下说：“王爷请放心。”
周治齐翻身上马，马行了两步，凌紫烟忽然推开婢女小跑两步，喊道：“王爷请一定小心，我，我们在家等你。”
那时残雪未退，柳芽抽穗，凌紫烟穿着一身紫衣站在府外的青石宽道上，身后是破云而出的一缕细阳。周治齐回头，被她发髻上斜插的一支金钗折了光刺了眼。
他瞥见侍卫们憋笑的模样，故威严道：“好好在家里待着等本王回来。”
***
凌紫烟悉心照顾着江小树，每日要往她院子里去三四回，凡是她吃的药，总要细细过问。有时候她会去王宫陪王后说话，宽慰王后的心。王后望着她的背影总是忍不住叹息：“这么好的姑娘，臭小子怎么舍得辜负。”
周治齐是个念家的人，他总会往府里寄一些家书。凌紫烟从未看过，那些都是寄给江小树的。她瞧着江小树满面羞红眼睛里都溢着笑意，大概能猜到里面的内容。有一回她问江小树：“被自己欢喜的人也欢喜着是什么感觉啊？”
江小树是知道庸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的，她也不掩饰，笑呵呵地说：“就跟吃了蜜饯一样啊。”
当天午膳过后，凌紫烟让婢女去厨房拿了一罐蜜饯过来，吃了一颗又一颗，直到嘴里甜得发腻了才消停。
四个月后，江小树读完家书后告诉凌紫烟：“王爷要回来了。”
凌紫烟一愣，而后一笑，摊手说：“可算是回来了，本王妃总算能完璧归赵了。”
江小树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而当天夜里，凌紫烟被人火急火燎地叫醒，说江小树忽然病重。她跌跌撞撞地下床，只穿着中衣一路奔进江小树的院子里。丫鬟仆从跪了一地，哭成一片。
凌紫烟从未像这般恐慌过。
大夫匆匆赶来，检查过后只摇头说：“夫人已经去了，王妃娘娘请节哀。”
凌紫烟想，我为什么要节哀呢？她走到江小树床边，泪水滚落，她质问着她：“我把你当宝贝一般地照顾着，看得比我自己还重，你怎么就能够死了呢。”
周治齐赶回来的时候，凌紫烟一身白衣站在灵堂内，见他风尘仆仆红着眼睛的样子刚要说话，一声脆响，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凌紫烟，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凌紫烟未曾辩解，人死了，说再多又有何用？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琴瑟和鸣的庸王爷和庸王妃又不好了。
周王训了他，王后也骂过他，都无济于事。
周治齐将自己关在江小树生前住过的院子里醉生梦死了一个月，凌紫烟也闭门不出，整个王府幸得几个管家能干，未出什么漏子。
周治齐醉生梦死重新现世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沉默，对朝事常常三言两语直击要害。周王对他越发欣赏，有心栽培。他却提出愿去边疆平乱。周王想着，这样也好，战场最能淬炼一个人。
周治齐再度出征时，凌紫烟外出相送。她瘦了许多，旧日紫衣空空旷旷，却依旧带着满头的朱钗，妆容厚重精致。
马蹄声声踏碎雨巷，紫衣上的锦绣繁花颓然凋谢。
凌紫烟病了，凌太宗得知后，一怒之下也顾不得你周王的面子有多大，将她接回了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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