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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欢没来得及回答。
少年忽的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如宝石一般的黑眸里流光微转，却看不出丝毫的生气，只是木愣愣地做出了“看”这个动作，却不知眼前之景是否真的入了眼。
两两对望之间，黎欢根本没办法率先移开视线。
这人身上的感觉……
黎欢暗自皱眉，直觉无端地拉响了某种警报。
明明被关着，明明一副了无生气又虚弱瘦小的模样，但黎欢在看向他时，还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惊悚的感觉。
就好像正在凝视着一个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黑洞一般。
最后打断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是仓库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黎欢瞬间惊醒过来，眼疾手快地捂住明珠的嘴，一把抱起她，躲到了暗处。
她最后看了眼箱子中的少年，只见他又低下头去，还是一副麻木没有反应的样子。
真是可怜。
黎欢心底微微抽动。
外面那阵脚步声已经寻着微光找过来。
有两个人在箱子面前站定，地下黯淡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两人并没有惊讶和恐惧，只有警惕和怀疑。
瘦瘦小小的那个声音尖细，脾气也暴躁些，见状也只勉强压低了些声音。
“怎么回事？又出故障了？早说多花点钱买点质量好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又要惹来麻烦？！”
高个的不以为意：“混过进站检查不就行了了，反正一会儿就直接拉走了。”
瘦子嘀嘀咕咕地抱怨同伴不靠谱，又看向箱子里的少年，然后又猛地拍了拍。
少年仍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像是没电了的玩偶一般。
“这玩意儿不会是死了吧？”瘦子有点担忧起来，声音越发尖细，“这可是对面指名要的，这批次里面就他价格最高了，可别出了事了！”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我把他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时候就这副死样子了，那人给我保证了，这家伙生命力顽强着呢。”
“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怕砸手里才跟你这么说的，我早说了多花点钱多费点心，反正你不是已经带了女人和小孩，直接带在身边说是你儿子不是更方便看着？”
“那等我下星舰怎么说？不好意思我在星舰上不小心把儿子弄丢了，只剩了个女儿？”
“……”
“行了，别废话了，一会儿可就忙起来了，快走吧。”
高个不耐烦地挥手，转身要走。
躲在角落暗处的明珠身体紧绷，见两个人欲走不走的，死死攥紧了自己的领口，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正要跟着离开的瘦子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角落的位置。
“干嘛？”高个被瘦子捅了一下，皱了下眉又觉察到不对，立刻也警惕起来，“有人？”
两人伸手摸进自己的风衣口袋，一步步走向角落的位置。
啪嗒。
一颗小小的纽扣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高个男人的脚下。
他皱起眉，眯着眼睛瞪着阴影处：“什么人在那里？”
静默片刻后，明珠慢慢走出来，一脸害怕和瑟缩。
高个男人一愣，却没有直接动手，只皱眉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我想看小狗。”明珠紧张地说道，眼神不自觉地往后飘。
好在她低着头，这里光线又昏暗，对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
“赶紧回去！”高个男人恶声恶气地斥责道，“别要是坏了爷的生意，我一定叫你们娘儿俩好看！”
明珠颤抖着点头。
高个男人放完狠话却也没有要再教训她的意思，只是往前两步，想把她一起带回去。
明珠下意识往后退，避开了他的手。
这下一旁的瘦子觉察到不对，举起武器就对准明珠身后那个角落。
“什么人在那边？”瘦子尖声叫道。
“没、没有人！”明珠连忙伸手去拦，“三叔叔，没有人，是、是我一个人来的，我们快回去吧。”
这反应明显是欲盖弥彰。
高个男人也变了脸色，一把就要挥开拦路的明珠：“滚开！”
明珠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有后退。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就在那巴掌即将要落到明珠的脸上时，男人身子忽然一僵，微微摇晃了一下，就“砰”的一下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不远处的瘦子也是如此。
明珠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只听见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又等了一会儿，才敢微微张开指缝，睁开眼透过指缝偷看。
黎欢从角落里走出来，将挡在路上的瘦子踢到一边。
那瘦子瘦瘦小小的身体转着圈撞到墙上，竟也发出几声怪异的闷响，还有几声压抑的痛苦呻|吟。
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撞破脑袋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没醒——可能是又一次昏过去了。
黎欢走到明珠面前，问她：“没事吧？”
明珠颤颤巍巍地放下手，有点脸红，摇头说：“对不起。”
黎欢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刚刚非要跑出来，结果还害得黎欢差点被发现吗？
又或者是，她把黎欢带入到了这么危险的境地中来？
明珠偷瞄着黎欢的脸色，问：“欢欢姐，你生气了吗？”
生活不幸的小孩总是对情绪更敏感一些。
她敢这么说，就是隐约感觉到黎欢其实没那么生气，但自己心底却还有点不安。
“没有，我知道你是真心同情他。”黎欢伸手揉了揉明珠的脑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去，平视着她，“不过这么含糊不清，可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明珠似懂非懂地点头。
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纠结了片刻，明珠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的高个男人，指着他小声说：“他就是把我和妈妈带出来的人。”
也就是明珠的“继父”。
明珠咬了咬唇，有些犹豫地说：“其实他对我和妈妈都很好，不像以前的爸爸总是打我掐我，还不给我饭吃……但……但是，我知道他是在做坏事……”
她转头看向箱子里那个木讷的少年，神情里满是迷茫与挣扎。
“就像、就像那个人一样，他把他们当成牛羊一样卖掉。”
“妈妈说，做坏事是会下地狱的。”明珠声音越来越小，眼底泪光闪烁着，“我不想要妈妈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