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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下午，林夜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当着他的面，对着那一摊破碎的枝叶狠狠踩了几脚。
林夜语调轻蔑：就凭你，也配种花？哼，野种只配养杂草！
也是从那天起，年少的他意识到，只有站在权力巅峰，才能彻底拥有守护心爱之物的力量！
“你看，没有权力，就只能任人践踏。”林枫冷笑了一声，“所以，纵使再喜欢植物学，大学我依然选择了经管专业。林家的家主之位也好，商业帝国和亿万财富也罢，终会成为我的掌中之物。”
他叹道，“林惜，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你喜欢绘画，就去学艺术，兴趣一变，又马上转了生态专业。”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些金融数据和财务分析，我真正喜欢的只有植物。只可惜对我而言，‘喜欢’实在是太过苍白无力，我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临溪忽然问道：“林枫，你知道植物分类的基本单位是什么吗？”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林枫愣了半晌，然后摇摇头。
“其实，你并不是真的非常喜欢植物学吧。”临溪静静地看着他，“或许你曾经炽烈地喜欢过，但是现在，你最喜欢的是权力，不是么？”
“我……”
林枫正欲开口，却被临溪抬手打断，“刚刚那个问题，是植物学领域最基础的一个问题。如果是发自内心真正喜欢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去了解它哪怕一丝一毫？又怎么能忍住对它的好奇心呢？”
林枫一愣。
半晌，他苦笑道：“你说得对。或许，我最喜欢的早已不是植物学了，不然我也不会迫于现实去读经管专业。”
临溪认真地凝视着他：“林枫，这本质上是你选择了最想要的，而放弃了第二想要的。之所以会觉得‘被迫妥协’，不过是因为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愿失去罢了。比起潜心研究植物，你还是更想通过读商科去追求财富和权力，对吗？”
“可是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你想拥有什么，就必须得舍弃些什么，这很公平。所以，一旦认清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就该做好为之放弃其他的觉悟。这不是什么被迫妥协，这叫取舍，仅此而已。”
见林枫垂下了眼眸，临溪忙温声安慰道，“没事啦林枫……你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只是等你得偿所愿之后，希望你还能记得曾经那份热烈的喜欢。毕竟，好奇心可是人类最珍贵的生活必需品。唔，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植物相关的书……”
林枫沉默许久，才叹道：“林惜，你是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
临溪只是淡定微笑：“是吗？”
林枫收起情绪，神色重新归于平静。
他忽然话锋一转：“那么，关于先前那个话题，你考虑的如何了？”
临溪张了张嘴：“我……”
她的内心其实很挣扎。
从理性角度而言，与林枫合作的确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但从主观情感来说，她并不想掺和这场豪门世家的权力更迭游戏。
不想去激怒林尚，也不想伤害到颜音。
没错，她确实很想摆脱林家的束缚，打破被摆布的局面。
可林枫给出的这种方式实在太过激烈，并非她心中设想的最优选择。
然而转念又想到秦四爷的事，以及林尚的强硬态度……
如今的情况，多少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良久，临溪慢吞吞地开口：“照理来说，人们一般不喜欢展示自己的伤口，尤其是像你这样性格隐忍的人……林枫，你今天突然跟我讲这么多你的故事，该不会是想激起我的恻隐之心，好让我情绪波动之下答应你吧？”
林枫：“……”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扬起平日那副明朗的笑容，直直凝视着临溪的眼睛，“那，你会为我的故事动容吗？”
从前觉得活泼亲切的笑容，此刻看着竟有些五味杂陈。
临溪不自在地别过头，错开视线。
……啊啊，跟人打交道果然比跟动植物打交道要难一百倍！
她垂下眼眸，斟酌着说道：“也就是说，我配合你的这一环计划，你保证我彻底自由不受牵连，对吧？”
林枫还未答话，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不止。”
临溪骤然一惊！她猛地转过头！
身穿浅色卫衣的少年不紧不慢地从房间里走出，冰绿色的眼睛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林枫惊讶道：“哥，你怎么出来了？”
临溪则是彻底呆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行止？你居然也在！？不对，你居然和林枫是一伙的……”
行止微微一笑，他走到临溪身旁，低下头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句话。
临溪霎时面色一变。
她忽然果断地扭过头，道：“林枫，我答应你。”
——
次日清晨。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临溪发现总有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看她，并伴随着窃窃私语。
怀着困惑的心情继续走，谁知到了教室，叶瞳见到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临溪心下更奇怪了。
“瞳瞳，你今天似乎有话想跟我说？”
叶瞳沉默良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惜惜……你是不是要跟秦四爷订婚了？”
“？？？”
临溪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昨天的晚宴我也在场。”叶瞳笑得有些勉强，“惜惜，恭喜你啊。真好，真好……”
临溪“咦”了一声：“瞳瞳你居然也在吗，我昨天怎么没看到你？”
叶瞳垂着眼道：“我在最外圈，昨天人那么多，你看不到我很正常啦。”
随即，她又长长叹了口气，“谁叫我爷爷当年在和主家的夺位之争中失败了呢，害得我们家成了整个叶氏家族最旁支的一脉，不受主家待见，处处遭人冷眼，就连宴会都只能坐在最末的席位。”
闻言，临溪有些惊讶。
叶瞳原来隶属当今国主的叶氏家族……她在心底暗想，倘若在古代，叶瞳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吧？
叶瞳艳羡地望着临溪，继续叹道，“惜惜，我是真羡慕你呀，出身富贵，即将嫁的人也位高权重。不像我，在家族中地位低下，像秦四爷这样的人更是无论如何都高攀不起……”
临溪平静地开口：“瞳瞳，我不可能和秦四爷订婚。”
“啊……？”叶瞳愣了好几秒，才万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应该由我来问吧？”临溪哑然失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秦四爷订婚？”
叶瞳理所当然道：“自从秦四爷的未婚妻亡故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另眼相待。”
临溪摇头叹道：“瞳瞳，你想得太简单了。那种位置的人要考虑太多的利益关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绝对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错综复杂。”
“惜惜，你想太多了吧？说不定就是秦四爷喜欢上你了呢！”叶瞳笑了起来，“你看，你是林家唯一的女儿，又这么漂亮，和秦四爷无论身份还是外表都十分般配，他喜欢上你也算是顺理成章吧？”
临溪无奈道：“瞳瞳，你不要恋爱脑啊！我和秦四爷私下根本没有交集。
叶瞳恍然大悟：“喔……看来他这是对你一见钟情！”
临溪：“……”
她忽然笑了一下，“行吧，退一万步讲，就算秦四爷真脑子抽了喜欢上我了，我也不会和他订婚的。”
“为什么？”叶瞳不可思议，“秦四爷可是圈子里公认的最佳结婚对象诶！”
她语重心长道，“惜惜，你要现实一点。生在大家族，就意味着我们的婚姻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反正早晚都要结婚，不如挑个最好的嫁。”
叶瞳的这番话忽然让临溪想起颜音那天的言论。
或许对她们来说，未来的人生轨迹早已被规划好。
正如林尚所言，享受了家族带来的福利，就也得履行家族的责任。
只是……
“我有我的人生目标，有我想去做的事。”临溪淡笑道，“我并不喜欢秦四爷，更没有和他订婚的打算。”
叶瞳问道：“惜惜，你想做什么？”
“我要成为一名海洋生态学家。”
“可你是林家的小姐，哪有世家小姐做这个的？”
“只要我想，任何外力因素都会被我努力化解。”临溪轻描淡写道，“总之，我肯定会实现的。”
叶瞳怔愣住。
眼前的少女眸光明亮，语气就像谈论吃饭喝水一样轻松随意，却字字坚定有力。
竟让她也忍不住跟着相信，她真的能实现。
这样的林惜很陌生，也很耀眼。
“瞳瞳你呢，以后想做什么？”临溪问道。
“我吗……”叶瞳支吾了半天，才道，“可能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混个艺术协会、名画鉴赏协会之类的头衔吧，这类协会在圈子里还挺火的。”
临溪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机会实现的。”
叶瞳沉默半晌，突然笑了：“惜惜，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