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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栩是在晚上十一点半醒来的，他睁眼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沈沛安，同时，沈沛安也在看他。
当彼此的视线隔着两米的病床间隔，交汇在一起时，猝不及防地，任栩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身，也顾不上手背上的点滴，像一只受伤敏感的豹子，迫不及待地扑向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别——”沈沛安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拦着任栩挣脱了吊针，葡萄糖液体和任栩手背的血珠混合在一起，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血色弧线。
“沛安……”
任栩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的床头，全身都在难以置信地颤抖，生怕这是在做梦，生怕下一秒苏醒的是沈沛安又重新变成了昏迷的模样。
“你先冷静一下。”
任栩的手背上的针眼还在不断地渗出血珠，沈沛安有些于心不忍地挪开了眼。
而任栩也丝毫不在意这些，整颗心都悬在了对方身上，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沛安，你知不知道，你醒了，我有多高兴，可他们偏偏给我打了镇静剂，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任栩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指尖，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心爱人的脸庞。
沈沛安侧过头，躲开了。
任栩的手指僵在空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沛安还是这么抗拒自己吗？
“手……”沈沛安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心软地提醒着：“你先处理一下手背。”
任栩受宠若惊，沛安这是在关心他，绝对是在关心他。
如果这样对方能多理一理他的话，让他把整只手剁了都可以。
他不敢浪费时间，立即用纸巾把手背上的血珠擦掉，胡乱地用医用胶带粘在针眼上，就算是处理好了。
“好了好了，”他将手背在沈沛安眼前晃了晃：“处理好了，不用管了。”
沈沛安的神情似乎有些较真：“不要这么草率。”
说完，他拉过任栩的手，将上面胡乱贴着的胶带轻轻撕开，看着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珠的针眼，他又拿过床头的酒精棉签，用棉签按压在伤口上，帮助针眼止血。
沈沛安做这一切的时候，全程面无表情，眼神冷静而平淡，但任栩却激动到连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沛安真的在关心自己，还亲自帮他止血——
——果然，沛安还是在意他的。
任栩马上就红了眼眶，出口的语调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
“你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沈沛安看着他的眼睛，略显认真地说。
“好，好，我学。”任栩立即应下来，连连点头：“沛安，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沈沛安纠正他：“是照顾好你自己。”
“可是我更应该照顾的人是你啊——”任栩执着道：“你现在才是最需要照顾的那一个，相信我，我能照顾好你的。”
“任栩……”沈沛安叹了口气，声音里透露着疲惫：“我们沟通不要这么累好吗？”
他让任栩照顾好自己，主体是任栩，而没有让任栩照顾他，任栩怎么就不明白呢？
“好好。”任栩想也不想，立即改口：“我会学会照顾好自己，我都依你。”
沈沛安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轻轻地在那颗舍利子上摩挲着。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送我东西……”
当然，以前任栩也送过他一些别的，但不是助理帮着买的，就是自己随手挑的，每次都很敷衍，算不上有什么心意。
“是……”任栩愧疚难当，急忙保证着：“我以后送你的每一样东西，都精心准备，好吗？”
沈沛安摇摇头，他不喜欢和任栩谈“以后”，他和任栩之间没有“以后”。
“这个，我很喜欢。”他望着手上的舍利子红绳，难得笑了一下。
这一笑，一下子笑进了任栩心里，让他觉得自己就算再在佛前跪上一年，都是值得的。
“谢谢。”沈沛安很真诚地向他道谢。
“不要说谢——”任栩连连摆手：“只要你喜欢，一切都值得。”
沈沛安的声音低下去：“别说情话，好吗？”
任栩怔住了，急忙解释：“这不是情话，是事实，是我的肺腑之言——是真心的。”
沈沛安沉默良久，本就黯淡无光的眸子染上浓重的忧郁，语气迟缓地说：“那我也跟你说一说真心话，好吗？”
任栩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真心话，沛安的真心话会是什么样的，会向他坦白什么？
他还爱他吗，他还有资格陪他吗——这是任栩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而沈沛安接下来的话，也确实给了他回答。
“任栩，其实我……确实还在意你……”
“在意到，你可以理解为……我还爱着你……”
任栩悬着的心放下了，全身无法描述的喜悦，像是绝境逢生，荒芜的心口又开出了饱含爱意的花。
“但我不想跟你描述我对你那斩不断
的爱意，我只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在意你……”
“在意到，你伤害自己的时候，我也会痛……”
“当你拿刀捅在自己胸口的时候，我的心也同样不能呼吸……”
“我能说清楚吗，我不想再看到你伤害自己。”
任栩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哑着嗓子解释：“我只是觉得，我做了太多混账事，理应受到一些惩罚……”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惩罚方式，就是不能轻易放过这么混蛋的自己。
“但我不希望你惩罚你自己，因为你在伤害自己的时候，我也会痛……”沈沛安又笑了一下，笑容格外苦涩刺眼：“我明明都已经成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更加痛不欲生吗？”
“不是的，不是——”任栩慌了：“我当然不想让你痛，我恨不得你所有的痛都转嫁在我身上，我来替你痛——”
“那你答应我……”沈沛安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
“我答应你——”任栩坚定地保证着：“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沈沛安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指尖精准地落在胸口的伤疤上：“答应我，不要再做任何偏激的事，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我，这辈子……”
“……对你，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