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宛清对那日的情况还有几分疑虑，只是当时的要紧事是捉拿老陈，就没来得及问南知。
现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徐宛清得了陆颐景的许可之后，站到了南知的面前。
“你说余味楼一直都和贡院有往来，可是我听说贡院爱吃鱼的几位大人不过最近才进京赴任。”
“那敢问余味楼之前和贡院交易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南知也是刚刚回京就接手了余味楼，其实楼里的账目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一说谎就被发现了啊……
“贡院的大人偶尔会在我们这里订点吃食，一来二去，也就做出了条生意链。”
南知经商很多年了，余味楼是京溪最大最有名的九楼，贡院的人买点吃食，总不会露馅的。
徐宛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贡院一般只有在春围和秋围的时候才开放，两个时节只会向余味楼订鱼。又怎么会有其他的交易呢？
徐宛清也不打算拆穿他，于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南老板真的不认识老陈吗？”
在余味楼的那日，南知的出场实在太过巧合，而且他一个常年都在外奔波的人。又怎么会对后院一个卖鱼的了如指掌，只能是提前就调查过。
徐宛清问的这个问题在南知的意料之内，自己那日的行为实在是纰漏太多，“算不上熟识，只是我经常会给后院的工作人员发些奖金之类的。因为是按人头发的，自然就对他们的名号知晓一二。”
两人的对话在陆颐景和魏行之看来确实像是没有收集到什么消息，但是徐宛清心里坚定了南知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徐宛清问完了问题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臣女的问题问完了，二殿下继续。”
陆颐景上前了一步，拿出了之前在老陈家发现的几封书信，“余味楼人的底细你都没有查清楚，怎么敢招他们进来。”
“便宜，比那些有正经民籍的人便宜，而且为人还实诚，用着安心。”
既然可以用低工资，换取高额的利益，有没有民籍又有什么关系呢，果然是商人的思维。
“那你可知道录用没有籍贯的人违反了律法，而且此人还是杀手锏的人，事官府的重点缉拿对象。”
南知摇了摇头，捡起地上散落的书信看了看，杀手锏的标识赫然可见，“我没有查他们的籍贯，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出现在余味楼。”
南知的口风很紧，几乎套不出什么消息。今日召南知回来也只是打算问些关于老陈的消息，但是都被避开了。
魏行之想到另一个鱼贩，“那你可知道老周是什么来历，我看那日你俩似乎很熟稔。”
南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老周是我的远房表亲，他刚到京溪，我想着先给他个工作安定下来，就收了他的鱼。”
“你在说谎。”魏行之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认真地开始捋那天的情景。
“那日你和老周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眼神那么陌生。倘若老周是来攀附你的，那他当时就会把老陈的事情和盘突出，而不是收到威胁才说。”
南知的眉头一动，只得将事情说了出来，“其实老周和老陈应该是同乡人，老陈才是我真正的远亲，他的身份我之前确实不知晓。”
南知的嘴里总算说出来一句实话了，魏行之和陆颐景开始审问之前就已经把南知的底细摸了个清楚，方便审问他。
“既然如此，你是否和杀手锏有关联，或者说你听说过杀手锏吗？”
杀手锏的名声一直都很臭，可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杀手锏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我自然不会和他们往来，我最宝贵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魏行之拿出了一个有着杀手锏标记的盒子，冷不丁地放到了南知的面前，“这是余味楼你的办公室发现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南知看到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话盒子，先是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然后一点点交代了盒子的来历，
“余味楼虽然是京溪第一酒楼，可是竞争对手也有不少，我当时就动了歪心思，想着能不能让杀手锏帮我除几个人，反正他们的手上已经都是血了，多几条人命也无妨。”
“荒谬，人命关天，怎么容得你开玩笑。”陆颐景难以想象现在的人的想法都是如此追名逐利，连人命都想着轻易毁掉。
南知并没有被插曲打扰，继续讲述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然后我就和黑市的人讨了个门路，写了封信给这所谓的杀手锏，心中还附有五百两银票。可是后来……”
徐宛清努力抓去着南知话里的信息，想着可不可以发现些蛛丝马迹，“后来怎么了？”
“谁能想到我最后竟然是在老陈的家里发现了那封信，我自然是不信的。那日老陈没有回来，我就坐了下来，没想到发现了更多和杀手锏相关的东西。”
“那日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收老陈的鱼了，就让隔壁的老周给我送鱼了，没想到他送的鱼品质实在是差。”
一切的事情的脉络也清晰了起来，但是似乎与科举案依旧是毫无关联。南知看起来也是及其无辜的，买到了烂鱼，败坏了名声，丢失了钱财。
南知说完这一切，有点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前面的栏杆，“二殿下，我知道的事情都清楚的告诉你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陆颐景点了点头，腾出了旁边的一条道，吩咐身边的小厮给南知解开了手铐，“今日的审问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南知的手铐被解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朝徐宛清抱拳，“徐小姐，回见。”
徐宛清有些杖二先生摸不着头脑，自己和南知不相熟，他为何要和自己告别啊，而且这只会让自己更加怀疑他。
一切看起来和余味楼没有关联，但是却又句句离不开杀手锏，离不开余味楼。
“二殿下和世子可还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不如一同分析一波？”
线索揉杂在一起，模模糊糊地，但是都清晰地指向了贡院的几个官员，已经不止徐晏一个人了。
陆颐景还是有些顾忌徐宛清的，毕竟徐宛清终究不是科举案的人员，若是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她，恐怕反而惹圣上恼怒。
陆颐景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下了头，然后注视着魏行之。魏行之刚要说出拒绝的话，徐宛清就已经换了个话题，有些凄凄地看着另一边。
“臣女能否去那边看望一下我的父亲？”
徐宛清明白眼前的两人人是不会与自己商讨的，那就也不自讨没趣了，毕竟自己最初的想法就是可以进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陆颐景点了点头，嘱咐旁边的护卫，“送徐小姐去看看徐大人吧。”
护卫一下就来到了徐宛清的旁边给她带路，“小姐来这边。”
待徐宛清走远之后，陆颐景和魏行之才开始商讨目前大理寺搜集到的证据。在贡院监考的大人的家里，无一例外都发现了与杀手锏有关的东西。
但是口供都相差无几，信是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杀手锏这个组织实在过于神秘了，传言说已经组织已经消失了，近几年消息却没有湮灭，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是否真的不存在了。
“二殿下认为这件事情和杀手锏有关吗？”
“我认为如何会对事情产生影响吗？问题是现在所以的证据都指向了杀手锏，和贡院的几个大人。父皇似乎也已经默认了这件事情，今日让我来审讯也不过是做个样子。”
魏行之从怀里拿出来一封尘封已久的信，信纸已经泛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我今日再次搜查了老陈的家发现的，不过问遍了整个大理寺竟然没有人认识这些字符，二殿下可曾见过。”
信纸上的符号看起来有些熟悉，陆颐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信纸你应该先拿给陛下看的，为何先带来了天牢？”
魏行之总不能说自己路过此处遇到了徐宛清，想帮她解个围，结果就一起审讯来了吧。
魏行之拍了拍陆颐景的肩，露出一个笑容，把信纸塞给了陆颐景，“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好兄弟，这个信纸还是你交给陛下吧。”
陆颐景有些茫然地接过信纸，他并不觉得魏行之的说法有几分可信，他为了那姑娘来到此处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吧。
“多谢魏兄了，要不然今日一起去余味楼吃饭？”
一提到余味楼，魏行之就想到了南知那个晦气的样子，魏行之别过了头，“不去，难吃死了。”
徐宛清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魏行之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担心，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刚刚徐宛清离开的地方，“二殿下，我去那边看看徐小姐的情况。”
还没等陆颐景回复，魏行之就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怎么那么像一个春心萌动的小少年呢？不对，自己也还是少年，怎么就一副老沉的样子了。
魏行之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于自信了，没想到天牢竟然这么大，嗯……好像迷路了。
徐宛清隔着牢门轻声呼唤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你还好吗？”
徐晏虽然进了天牢，但是这里的侍卫也没有故意针对他，反而尽量满足了他的需求。往他住的牢房送了些笔墨过来，徐晏经常都会借着外面的光写字。
听到徐宛清的声音，徐晏停下手里的纸笔回过神来，“宛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外面的人可有为难你？”
徐晏来到了门锁的附近，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徐宛清的手，徐晏的眼睛少见地湿润了。
徐宛清安抚似的拍了拍徐晏的手，拿出怀里的手绢递给徐晏，“没有人为难我，是魏世子好心带我进来的。”
徐宛清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香囊，里面的香有静气凝神的功效，闻起来可以让人心安。
“父亲，这是母亲让我带过来送给你的。我们都不相信科举案是你所为，我能徐家共进退。”
徐晏握紧了香囊，他有太多事不能说，不能做，帝王的猜疑让他退无可退。徐晏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好孩子，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看到你们都好我就很开心了。”
徐晏很少说这么煽情的话，徐宛清印象中的父亲是温柔但不轻易显露的人，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宫里度过的，经常会见不到他的面。
可是每一次的夜间，她总是能看到父亲和母亲在院内等待晚归的自己。父亲现下说出来的话，也许徐家却是是退无可退了，只能期望结果不会太糟糕。
不知何时，徐宛清也落下了两滴情泪，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只一见面就泪流不止。
终究还是徐晏擦去了眼泪，拿起了桌上写了一半的书递给徐宛清，“这些是我在天牢中的所思所悟，切不可暴露在外，也是我写给你们的一封家书。”
徐宛清看不懂徐晏眼里的决绝，只能接过那本书，放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然后和徐晏告别，“父亲，回见。”
魏行之误打误撞闯到了徐晏所在的位置，目睹了刚刚的一切，包括那本被徐宛清紧攥着的书籍，但是魏行之并没有出声。
等到徐宛清踏出廊道，恰巧遇见了魏行之。徐宛清拿出手绢擦掉了眼角的泪痕，“世子怎么在这里？”
魏行之看着徐宛清，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洗的很干净的帕子，上面还有一股清香，“你上次借给我的帕子，现在还给你，你自己擦擦眼泪吧。”
魏行之虽然对这类熏香过敏，但是想着女子应该都喜欢这些。自己亲手洗好了那个手绢，然后又挑选了一个觉得最适合徐宛清的香味，熏了很久的香。
徐宛清接过手帕，没想到熏的香恰好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多谢世子，熏香我很喜欢。”
魏行之摸了摸自己的头，露出一个微笑，“你喜欢就好。”
徐宛清擦拭完了自己的脸，回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顺带把怀里的书藏的更隐匿了，“世子，我们现在可以出去吗？”
魏行之整个人挡在住了整条廊道，徐宛清实在是走不出去。魏行之顺着徐宛清的目光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让了个位置出来，“当然可以。”
徐宛清走到了前面，魏行之就跟在了她的后面。等到了门口的时候，魏行之突然想到了一个话题，“那天你送到贡院的糕点很好吃，不知道我还有机会再吃吗？”
徐宛清脚步一顿，魏行之竟然知道自己当日假冒他送了糕点过去，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日自己传递的消息呢？
而且那日的糕点是从徐府弄的，还有几个品相不太美观的是自己做的，一切都不太好解释啊。
魏行之以为是徐宛清觉得为难，于是懂事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吃点其他的。”
徐宛清观察着眼前的魏行之，也许就是单纯的想要吃点东西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喜欢的话，我回府嘱咐府里的人给世子送些过去。”
魏行之总是觉得世子这个称呼就和二殿下一样生分，自己明明和徐宛清那么熟了，称呼生疏不得。
“徐小姐叫我魏公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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