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云琅拍拍玲丫头的后脑勺，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玲丫头摸了摸头发，一脸无措。云琅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院角的一处大水缸边，水缸太高，丫头太矮，她一使劲儿，将她抱起，脸朝着水缸。
“瞧瞧，好看吗？”
玲丫头望着水中的自己，忍不住摸上头顶的发髻，笑了。
云琅高兴地将她放下：“走，尝尝姐姐熬的饮子！”
“嗯！”玲丫头主动牵起她的手，两个人几乎是蹦着来到厨房里。
云琅把碗递给玲丫头，豆蔻熟水正好晾到了最适宜的温度。玲丫头迫不及待地把碗送到嘴边，云琅和小玉儿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样，好喝吗？”
笑容，渐渐从玲丫头的嘴角消失了。
她鼓着大眼睛，犹疑地看看云琅，又看看小玉儿，随后扯出一个笑，僵硬地点点头。
小玉儿肩膀一沉，叹了口气。云琅赶紧转过身，拿起碗尝了一口，咦，这豆蔻的味道，怎么这么冲？
她执起笔，将刚刚的配比划掉。第一个方子作废，重新再来第二轮。
这几日，奚府的人都是喝饱了饮子。无论是谁，但凡叫云琅碰上，她都会笑嘻嘻地打开挂在手臂上的食盒，请你尝一尝她熬出来的饮子。
不过五日时光，奚府的人已经将各种饮子喝到麻木，豆蔻熟水、木樨汤、冰糖雪梨元子……等等等等。如果光是喝喝也就罢了，有人给送免费的饮子没谁不乐意。可这光豆蔻熟水，就要喝上五六遍，每一遍都还要说说“尝后感”，这就叫人很是头疼了。
可她一个小姑娘，笑得这样诚恳，话说得甜，又是邀你来喝东西，任谁也不忍心拒绝。哦，不过绿漪除外。云琅递过来的饮子，她是一口也没喝。
云琅心里知道，大家表面上都对她客气，那是碍着奚恒的面子，可心里头会不会觉着不舒坦，谁也不好说。她和小玉儿去了趟州府最好的点心铺子——容莲局，给大家伙每人备了一份时兴的点心，送过去以表谢意。
朱墨、绿漪、红黛还有翠枝四位大丫鬟也是每人各一份。几个姑娘凑到一起，互相交换着吃起来。
“哎，这个酥油泡螺真不错，你尝尝……”
“我这份欢喜团味道也好得很，你们自己来拿。”
“绿漪，你那份儿呢？不拿出来大家伙一起尝尝？”翠枝鼓着个小嘴巴，左右手各拿一只点心，朝她道。
“扔了。”绿漪冷冷开口。
翠枝嘴巴也不动了，讪讪地放下点心。朱墨冷着脸，将手中的欢喜团一丢，绿漪吓得一抖，却见她立刻迎上去，做一个福：“爷。”几个丫鬟连忙起身，纷纷请安。
“你们几个这是做什么？呦，背着我偷吃好东西呢。”他走过来，看到桌上的点心，笑着打趣儿：“今儿怎么这么舍本，跑去容莲居买点心？不会又是翠枝打叶子戏输了，挨罚来的吧？”
“爷！怎么就一定是我输呢！”翠枝气乐了，红黛捂着嘴笑，斜瞅她一眼。
“那不然这是谁买的？”
翠枝：“回爷的话，这是云琅姑娘给大家送的。”
奚恒疑惑：“云琅？”
朱墨点点头：“是呢，这几日云琅姑娘央大家给她熬的饮子提建议。她为了感谢我们，给府上的每个人都备了一份点心。”
奚恒听完朱墨这番话，不动声色，垂首沉思。啧，这丫头，前几日还巴巴地来问自己要投钱，现在到好，接连几日不见人就算了，府上的人都把她的饮子喝了一遍，她倒独独把自己撂下了。
他越想，心里竟老大不是滋味儿。
“朱墨，我先去揽月居走一趟，你让杨金花晚一点上晚膳。”
朱墨：“是。”
绿漪看着奚恒匆匆而去的背影，气得直咬牙。她就知道，那个狐媚子不简单，这才来了多久，就让爷巴巴地往她那儿走。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真有一天要跪在她面前，给个技女捏肩捶腿了！
她手一扫，把桌上的点心一股脑捧起，转身就要去丢。
翠枝：“唉唉，这是人买给我的点心，你做什么？”
绿漪回过头，白她一眼，“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往嘴里送，赶紧丢了去。”
翠枝张嘴还要争辩，却被红黛拦住，摇摇头向她使个眼色，“她心里不痛快，随她去吧。”
翠枝撇撇嘴，没说什么。
揽月居。
西风渐紧，木叶萧瑟。云琅和小玉儿缩紧脖子，蹲在院落儿里，就着天际微弱的光线，挑着木炭。
“姑娘，怎么回回送到咱们院儿里的花灰炭，一半都是碎石和木屑，这不是成心地嘛？除了那个绿漪，我可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有闲心，专门寻来这些碎东西往里掺和。”
“嗯，我想也是。”她淡淡应一句，低头专心挑拣。小玉儿见她这浑不在意的模样，将木炭一扔，急了：“姑娘，既知道是她作祟，你就这么由她折腾？”
“不然呢？”云琅依旧认真扒拉。
“不然呢？！不然，你就应该去跟奚大人讨个说法。大人这么心疼你，必不会看着你受委屈，到时候狠狠训她一顿，叫她以后再不敢欺负我们了！”
云琅手一顿，张大嘴看着她：“心疼？！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心疼我了？”
小玉儿言之凿凿：“不是吗？他若不是心疼姑娘，怎会任由你在他跟前胡闹？”
云琅：“……”
她干脆把木炭一丢，拍拍手，“我怎么就胡闹了？”真是的，这小玉儿，会不会说话呢。
“你没胡闹，你非要拉着奚大人给你投钱，又是问他要后门钥匙，又是要借用厨房，这几天还到处缠着大家给你试饮子……”她煞有介事地一一罗列。
“要我说，说是把他府上闹得鸡飞狗跳也不为过。这还不够胡闹？可奚大人不仅没斥责您，反倒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您折腾去，这就可见他待您不一般了。”
小玉儿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云琅只是撇嘴，“你这话说得，哦，这就是‘心疼’了？那是他人好心善，就算是换只阿猫阿狗，怕他也会一样同情怜悯的。”
他对自己的这点纵容，就像是对那些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一般的心态吧。
她捅捅小玉儿胳膊，“行了，行了，快点挑吧，不然今儿晚又得熏得一屋子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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