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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容站上剑后，并没有选择松手，见他还愣着，自然而然地问：“师弟还不走？”
“走……现在就走。”向日倾回过神来，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主动松手，情感上却又让他犹豫起来。
最终，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是搭个手而已，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师姐当心，我要开始了。”
说罢，他右手掐诀，温和的灵力从指尖溢出，结果恍神间用力过猛，脚下的朝日剑咻地一下飞了出去。
速度之快，就算是他早有准备，也趔趄了一下，却又被左手传来的力道牢牢抓住。
两人搭着的手顺势改为牵着，甚至算得上十指相扣。
“……”向日倾沉默了。
所以真正站不稳的，原来竟是他吗？
师姐恐怕是不放心他，又忧心直说会伤了他的自尊，方才出此下策。
是他误会师姐了，师姐就算中了蛊，也还是那个思虑周全的师姐。
向日倾为此感到忏悔，尤其是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心中愧疚更浓。
师姐就算因为中蛊喜欢上他，行为举止却依旧清明坦荡，反倒是他，明明没中蛊，却存着借机与师姐接触的私心，简直令人不齿！
想到这，他连忙挣开和她十指相扣的手，佯装镇定地掐决施法，为两人竖了个防风罩：“是风太大了。”
姜雪容看着他从耳垂蔓延到后颈的那片绯色，点头：“对。”
“……”总觉得被她嘲笑了。
向日倾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静下心来专心御剑，他还惦记着师姐之前说的话，赶路的速度越来越快。
“对了，”她忽然开口道。
他意识放慢了速度，侧耳过去：“怎么了？”
“之前都没问，师弟一个人是怎么把我带出星海森林的？”
她没记错的话，两人当时的位置赶到合城至少还要两天，而且现在星海森林里的天然阵法还未被破坏，不能御剑飞行。
他带着一个她这样昏迷不醒的累赘，是怎样用短短不到一天走出星海森林的？
“那就要多亏师父师叔临行前塞给我的补气丹和传送符。”
他说得轻松，但姜雪容却能猜到这过程并不轻松。
星海森林危险重重，尽管他们此行是从外围绕路，途中也碰上过好几只化形境的妖修，甚至还碰上过一次超凡镜的妖修，索性他们并不恋战，远远就躲开了。
妖修天生肉/体强悍，普通凝识镜的妖修纯靠肉搏便可打赢练魂镜的人修，化形境和超凡镜的妖修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向日倾一个战力渣的医修，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师姐，一边担心她的情况，一边狂嗑丹药透支灵力连续使用传送符，还要小心隐藏身形躲避妖修，身体和心理恐怕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这次真是麻烦师弟了。”
“师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向日倾稍稍提高了音量，温柔和煦的嗓音清晰地传入耳畔，“以往出任务都是师姐出力，若是要论这个，那我不知麻烦师姐多少次了。”
“这么说来是我吃亏了，”姜雪容笑，“那看来日后我要多多麻烦师弟了。”
向日倾还在嘴里的“我们之间哪来的麻烦不麻烦的”就这么咽了下去，方才被她牵过的手心又开始发烫。
紧赶慢赶，中途磕了好几次丹药，两人终于在临近傍晚时抵达传道书院。
远远看见那恢宏却雅致的院落群时，向日倾操控着御剑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缓缓降落到地面。
姜雪容率先一跃而下，他紧跟其后，收起朝日剑后，他跟着她一起走向传道书院的大门。
传道书院占地极大，设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每个大门都有超凡境的修士坐镇，两人现在所处的正是离南地最近的朱雀门。
姜雪容出示身份后，门口的守卫立刻传音通传，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夫子服的人迎了出来：“原来是罗星宗的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夫子哪里的话。”看着师姐恢复了在外冷淡疏离的模样，向日倾自觉像往常一样接下沟通的任务，“是我们叨扰了。”
“道友客气了，你们能来是我们书院的荣幸，两位这边请。”夫子一边为他们领路，一边问道，“道友是为了弟子遴选之事而来吧。”
传道书院，顾名思义，乃人修传道发源地，极富盛名。
尽管现在入门功法广为流传，凡是有意且有天赋修行的人皆可入道，但散修终究前途有限，所以仍有无数修士不远千里来到此处，为一个外院弟子的身份争得头破血流。
在外院修习三年后，便可入内院，内院弟子每年举行一次弟子遴选，各地宗门皆会派人参加，届时便是拜宗门的最好时机。
既可一战扬名，又不必跋山涉水单独参加某个宗门的选拔，还能同时拥有多个选择，属实是件划算的买卖。
“是的，不知道院长现在何处？”向日倾问，“我们有些事情想要提前和他商讨。”
夫子答道：“院长现在正在给外院新来的弟子们开坛讲课，恐怕……”
“不过二位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旁听。”
“好。”姜雪容应下。
向日倾嘴里的“那等院长忙完我们再去打扰”咽了下去，转而附和道：“那就劳烦夫子领路。”
“这是应该的。”
夫子脚下一转，领着两人走过蜿蜒曲折的长廊，来到了一个空旷之处，两人远远就看见了一圈又一圈穿着弟子服的学生俨然有序地围坐在一起。
他们满脸憧憬和神往地抬头看着人群中心的高台，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偶尔低头与身边的同伴交谈两句，热闹却不喧哗。
偌大的庭院只有一人洪亮清晰的声音回荡：“……修行者，虽说是与天地争锋，争夺万物之灵气，化为己用，成就非凡之境界，但在老夫看来，修行之路最重要的还是寻道，寻找属于自己的道。”
“那么道——何为道？”
姜雪容循着声音望向高台，能清晰地看清上面的场景，一个穿着深黑夫子服的男子正盘坐在蒲团上，他长了张年轻俊秀的娃娃脸，但却有一头白发，配上老成的语气，叫人分不清他的年龄。
“于老夫而言，教书为道，为尔等启蒙也为道，”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力量，如清风拨云见月，令人耳目清明，茅塞顿开。
“弹琴吹箫为道，舞刀弄枪为道，治病救人为道，锤铁炼器为道，耕种作羹、刺绣缝衣……凡有所用者，皆为道。”
“尔等入传道书院，需在外院习学三年，这三年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想法，去听各位夫子的传道课，在广而不在精，不求修为高升，只求寻道。”
“待尔等寻道入道之后，便可入内院……”
“……当今修行有四大境，分别为锻体境，练魂境，超凡境，连星境。”
“你们如今正是锻体境，顾名思义，意在吸纳灵气锻造肉/体，于此同时初步开始开拓体内星脉，用于炼化和存储灵力，可以学习一些不复杂的小法术。”
“炼魂境则是锻炼神识，精进五感，真正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再度拓宽体内的星脉，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入了道，将灵力与自己的道紧密联系起来，学习更加精进的法术。”
“而超凡境者——”他顿了顿，“超脱凡人，辟谷驻颜，长寿不老，飞天遁地，水火不侵，如果说前面两重境界是量的变化，那超凡境则是质的变化。”
“超凡境者，丹田升星轮，轮中有窍门，每开一窍，修行便更进一步，据悉，绝大多数修行者在七窍停滞不前，唯有少数人可在机缘巧合之下突破八窍，九窍则闻所未闻……”
“……至于连星境，那更是传说中的境界，据说达到连星境后，可引动星辰之力，令日月无光，真正达到挥手间移山填海，谈笑间天崩地裂。”
话音落下，高台下的弟子们一片喧哗，个个脸上不掩惊羡激动之色。
“只是可惜，连星境之说相传已久，千年来却从未有人见过，是否真的存在也未可知。”那白发男子叹了口气，显然是对连星境的存在持消极态度。
但姜雪容清楚地知道，连星境是存在的。
因为她前世见过。
她眼睫轻轻一颤，垂下眼来，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手腕上，上面干净光滑，没有那个熟悉的星纹。
她死前就是连星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