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在沉默中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着赵致远把手中这根烟抽完。
这确实不简单是一个学生入学问题。
前几年发生的恶性事件，几乎在兰城是一个重大新闻，甚至有好多家长都不敢把孩子送到学校去了。
那这个动手欺负同学小牲口也是惯犯，一个学期就要惹出四五次这样的事儿，欺负的孩子大概也有大半个班了。
家里面在兰城有实力，多半是被欺负的孩子不是转学就是搬家，总归草草收场。
原来是林清川的外甥。
这才刚消停了两三年的时间，就又出来搬是非。
这就是成年世界的法则了，席上众人只记得林清川的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只知道他过得风光无限。
没人在乎过，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做这么一桩善事，大家更好奇他开的是什么车，戴什么表，马子是什么罩杯的。
他有实力，看起来做了一件好事，所以他是个好人。
但没有多少人会关注，有的人做了一件好事是为了做更大的坏事。
“师娘和知意林清川外甥干过的这些事吗？”
赵致远原本抽烟的手在听到那话的瞬间，微微地僵了一下，随后缓缓抻开。
他用力将烟头刺灭在栏杆上，紧接着从胸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都吐出去一般。
双手叉腰，情绪激动地诉说着：“要是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生这么大的气了。
本来吧，他们娘俩也和我一样持反对意见，坚决不能给那小畜生当后门走关系。
直到林清川这几天来我们家走动频繁了，我才发现这娘俩的态度好像有那么一点变化。”
赵致远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挥动着手臂，脸上的愤怒清晰可见，“小寒！”
“我不是一个成功的老师，甚至不是一个成功的父亲。”
赵致远脸上的失落清晰可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微微的颤抖，他无法接受妻子和女儿同时的不理解。
更严重一点说，这已经是一种背叛，是对他人生践行理念的背叛。
“更荒唐的是，这一切的变化就……就因为一次去上美术班的机会。”
顾寒楼住赵致远，他太知道自己老师的追求了，如果他只是普普通通的教学工作从业者，那赵致远不会多痛苦。
为了自己女儿更好的学习机会，为了自己女儿更好的体验，帮一个小流氓又能怎么样？
可赵致远不是。
他是一个真正把教学当做自己终身理想的老师，他是说出“教育是为了让人成为更好的人”的老师。
当女儿赵知意做出自己选择自私并让父亲妥协的时候，这个老教师的信仰都快崩塌了。
其实这种问题在新老一代的观念交合中很常见，顾寒自己就和父亲顾长亭，有着极深的代沟。
而顾长亭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大学教授。
这是赵致远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他没办法接受他的女儿，也是他所厌恶的那种人之一。
他没办法接受，她的女儿其实也很自私，其实除了学习之外，也是个拥有诸多缺点的普通人。
顾寒曾经也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不能理解自己辍学，就如同赵致远现在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女儿竟然能做出这种决定。
赵致远的心绪慢慢缓和下来。
“不管无论如何！今天就算她闹到不去上这个学了，我也不会……让那个小畜生到我的班上。”
“大不了……就……就丢脸了吧。”
顾寒也没有继续去劝，观念这东西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得了的，更何况是一种性格。
这是种矛盾，只能留着赵致远以后和赵知意慢慢去化解，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
不过今天这场宴会，顾寒不能让他黄了。
既然顾寒这个得意门生来了，到场了，那么不让老师丢脸，就是顾寒的事。
“没事老赵，年轻人多少是有些气话的。”
“我帮你再去说说再问问，哪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赵致远砸吧了嘴一下，单手扣在顾寒的胳膊上，用力捏了一把。
要是没他这个学生在，今天他可能真就成孤家寡人一个了，明明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却也在一生中最孤独。
“麻烦你了，小寒。”
赵致远没推脱，他这个年纪和年轻人之间也有了代沟，只能先寄希望于顾寒。
当年顾寒在班级里就很能服众，有顾寒做班长省了他不少事儿，或许今天……
诶算了，赵致远想起自己女儿赵知意刚才的那番话，心都还在抖，她的心恐怕已经飞到林清川答应的美术培训上了吧。
顾寒让赵致远去后厨那里看后厨菜系准备，自己则重新返回宴会厅。
恰好迎面撞上满世界找他的奚书瑶。
毫不客气的奚书瑶上来就给了顾权小肚子一拳，言语里带着一点点嗔怒，还有些许责怪，“你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把我这么一个大美女孤零零的留在人群里，你是怎么放心得下的？”
明明有顾寒在身边，奚书瑶也算是那种自信奔放社交技能点满的人。
可此时此刻她明显浑身都不自在，双手紧紧裹着衣服，跟卖核弹的小女孩差不多是的。
顾寒没解释，倒是习惯了奚书瑶正外强中干的模样。
她要是真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势，也不会在他爹奚君威面前那么唯唯诺诺了。
“那……什么赵什么的……”奚书瑶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纠结顾寒刚才丢下她独自开溜，上前拉住顾寒的胳膊紧紧扯了扯。
“满宴会厅着人找找跟他敬酒，咱俩也去呗，听说旗下是做餐饮生意的，好像就有开奶茶店，说不定看在校友的面子上还能拉咱一把。”
“行。”
顾寒笑了笑答应了，身体却是不动。“你叫他过来吧，我要是心情好的话，可能勉强还能和他碰一个，心情不好的话就算了。”
奚书瑶朝着顾寒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你没事儿吧？你这傲慢的脾气能不能改改，怪不得这些年越混越差了。”
小声吐槽一句，奚书瑶却不勉强顾寒，拉住顾寒的胳膊往原来的圆桌上走。
“多半就是你这脾气害的，害的老娘也跟你沾不了光。”
“你想去可以自己去，我又不拦着你。”
顾寒撇开奚书瑶的手，他现在还要去小包厢里问问赵知意，自然是没时间再回刚才的圆桌上了。
“又讲这么无情的话，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奚书瑶撅着嘴瞪了顾寒一眼，叉腰做了生气状，说出来的却是软话。
“谁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你了，我道歉！”
“你不想去就不去呗，反正我也没有很想去……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好嘛？”
顾寒挤出一个假笑把奚书瑶摁在原来的椅子上，“好了，就搂着你空空的脑袋，好好等着搂席吧。”
“我还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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