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前面说了这么多留仙阁阁规如何如何的严，结果小姐第三回再去到那里，守门的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她进去了。而且五皇子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想着要自己亲自去调查这件事。既然早就同圣上说过此事，为什么不直接带人去围了留仙阁再搜？”
谭素秋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五皇子的用意，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就只有怕人通风报信，提前走漏风声导致计划失败。
两人并未纠结太多，戏文毕竟是戏文，多是编造的情节，就算是由真的改编而来也需删去部分，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
学生们都上台跟着沈夫子一道向台下观众致意，直到这个时候谭素秋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看出来敖子期在其中是扮的哪个角色。
“莲姐，你看到敖子期了吗？他演的是哪个来着？”
林莲也仔细回想刚才在台上看到的一张张脸：“好像，我好像没看见他。”
“那他等会儿要是问起来，我们，我们要怎么答啊。”
林莲皱眉，不放弃似的继续在脑海中搜寻，终于，她将一位负责抬布景的学生与敖子期对上了。
“子期他....好像是跟着抬桌椅的那三人之一。”
谭素秋闻言也在脑海中找到了那个费力抬起桌子的瘦小身影：“啊，我好像是记得看到这么个人。”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这也不能怪她们现在才发现，也不是很多人都会记住除了主要角色以外的配角。
两人从长凳上起身准备离开，跨出中庭的时候沈云卿从林莲身旁快步走过，她被撞得踉跄一下险些摔着，还好谭素秋在旁边挽着拉了一把。沈云卿回头看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看着不同以往谨言谨行的沈夫子，林莲心中居然生出一丝厌烦——再急也不能不看路啊，撞到人了也不道歉，真是只长了那张脸！
沈云卿走出醉仙楼后立刻跑了起来，方才谢幕时自己恍惚好像看到了姐姐，他最开始来这长平县本就是为了寻她，不管怎样他今日一定要找到人把话说清楚。
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姐姐并未走远，离他现在仅有数步的距离。沈云卿一步并作两步走，慌忙上前叫住人。
“姐姐！”
前方的声影听到自后面传来的声音时顿了几秒，但并未停下脚步，只接着继续往集市的另一头走。沈云卿一下子便急了，跨步走到两人前面，拦住二人的去路。
看到面前人的脸，沈云卿的眼一下就亮了，隐约还能见到盈聚的泪。
“姐姐，果然是你。我...”
妇人轻叹一口气，开口说：“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沈云卿这才想起来两人还在大街上，于是点头跟在妇人身后。妇人身旁的男童扭过头来看着他，沈云卿看出他的口型。
“舅舅。”
他回以一个微笑，心里长舒一气，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两人，且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受过什么伤，一路风霜似也对两人温柔相待，并未折磨她们。
沈云卿跟着姐姐回到她现在居住的宅子里，两人在这儿住的时日不长，院落看起来也只是简单地打理了一遍，工具堆在角落，短短几天就又落了灰结了蛛网。
沈云卿依照姐姐的话坐在圆木桌前，侄子就坐在他对面。两人大眼对小眼，一时还有些尴尬。上次见到他已是两年前的事，姐姐这两年来带着他不停奔走各地，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想来这次在长平县也不会呆多久。
无论再看多少次，沈云卿都会感叹：这孩子同他父亲长得实在是过于相似了。每每看到他都会想起那人，自己尚且如此，姐姐岂不是更....
“我这儿没有雨前龙井也没有君山银针，将就喝点水吧。”
放上一杯水，沈宥容也坐了下来，就在沈延清身旁。
“你追着我到这儿来，是有话要说吗？我先说清楚，若你是来劝我回去的，那还是请回吧。”说罢还摆出了请的姿势。
“我....的确，我一开始是为了让你回去才追了一路。但现在，姐姐，我想明白了。就像你从前跟我说的，那个家是吃人的牢笼，住在京城里，不是一点点被同化，就是得生出翅膀，离得越远越好。”
沈宥容冷着脸，一点也没有因沈云卿的话而动容的样子。
看到姐姐的表情，沈云卿自嘲地笑着：“你不信我是对的，我也不信....过惯了骄奢日子的少爷又能坚持多久。可我想试试，就像你当初那样。我是决计不愿再回到那个家去的，对着那一张张虚伪的脸，我时常觉得眩晕，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父兄总说‘礼义廉耻，士君子居身之本’，可看看城中的君子们，我只觉无比讽刺。”
“以后若是进了官场，我便如蛛网中的小虫，粘黏其上，不得脱身。”
“我想过了，教书育人，授业解惑才是吾心之所向，所以....”
“所以你就出钱帮长平县的礼正书院修缮了教室，还多招了几位夫子，听说，你还打算为长平县的女子开设课堂？”
沈云卿点头：“不错，我的确有此想法，且已同礼正书院的第一批女学生商议好了上课时间，就在两日后。”
沈宥容缓了缓脸色，自己这个弟弟这次大概是真的定下心来要这样做了吧。想到自己当初离家时他眼中的不解，还有与爹一起指责自己的模样，她心里的怨还是难以散开。
“你怎样也与我无关，沈云卿，你已到弱冠之年，又不是小孩，想要依靠家里的力量在朝中谋求个一官半职，还是离开家去寻自己的出路，自然都是由你自己决定。你不用再向以前一样，做什么还要先知会我一声。”
沈云卿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姐姐最后一句话勾起他的回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从沈宥容的话中他听了出来，姐姐还在怨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也是，换做是自己也很难原谅说出那般话的人。
“话也说完了，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沈宥容下了逐客令，沈云卿本想再同姐姐说些话，但看到对方那副不想再多说什么的模样，终究还是起身行礼告辞。
沈延清一言不发，他看见舅舅推开自家大门临走前还不时回望，扭头又看了看依旧冷漠的母亲，开口问道：“母亲，我们这次要在这里待多久？”
沈宥容沉了沉眼：“这次不走了。”
沈延清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两人辗转了几个地方，每次停留的时间不过三个月——外公总要派人抓两人回去。这次在这长平县呆这么久，真的可以吗？
沈宥容看出儿子脸上的忧虑，摸了摸他的头，带笑说：“放心吧，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了。”
她没有对儿子说那人前几个月早已另娶他人，再过不久，就要迎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无暇顾及她们，自己那位忠君报国的父亲也不会再自作聪明地要将两人留在京中。
“既然决定要留在这里，自然需要多熟悉熟悉周遭环境，认识认识周围的人。延清，跟着娘四处流离这两年，你吃了不少苦，学业也被耽误。日后你就去那礼正书院上学吧，你舅舅....沈云卿他怎么说也是大学士教出来的学生，学识自不会差。”
“是，”沈延清恭敬地回道。
“唉，都说了多少次了，娘不想你这样，我们母子之间为何要这么生疏？”
沈宥容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年一时冲动，生下孩子后就跑到庵里求清净。让那群人带了他四年，之后再回去虽是由自己教导，可毕竟两人还是在沈府之中，多少仍会受限。
她张开双臂将沈延清搂至怀中，母子二人的温馨时刻不再有人打扰，沈延清就这样睡着了。
将沈延清抱回床上安置好，沈宥容轻推开门又再慢慢掩上，自己一人走到了外面的巷子里。
巷子里正有几位结伴要去河边濯衣的女子热烈地攀谈着今日的新戏，沈宥容走上前去想要与她们搭话。有人注意到了她，谈话因她的到来而冷却，众人皆看着她，这目光有新奇，有审视，还有疑惑不解。
林莲也在其中，她先说了话打破这凝滞的空气：“你就是最近搬来的那位吧，我们正要去和河边清洗衣服，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
话一说完林莲就有些后悔，自己嘴比脑快，这到底是说了什么，怎么还邀请别人跟自己一道洗衣服的。
沈宥容听到这话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回道：“大家可否等一等我？我这就回去拿衣服和木桶，同你们一道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一起笑了出来，纷纷点头，有一人出声说道：“妹子你去吧，我们也不急，除了你，张苗家的那位也还没到呢！咱们呀，就在这等着你们都来了再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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