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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服女子抬起头，见是个衣着破旧的女罪奴，惊讶地问：“怎么了？”
江晚沉声道：“夫人，你手里这一盒，恐怕不是真的远山黛。”
女子愣了楞，一时没说话。倒是老板娘没忍住，气急败坏地指着江晚：“你一个小小罪奴，哪里知道远山黛？”
江晚并不理会，只看着华服女子:“我是从京城流放来这里的，我家小姐以前也用过远山黛。燕地生产的染青石，每年只有几百斤，除去宫里用的，全京城能用的上这种远山黛的，也都是三品大员家的女眷。”
“你家小姐是？”
江晚垂首裣衽，对华服女子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小姐姓何，何国公嫡长女。”
女子先是惊讶，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她的眼神也多了郑重和信任。
从这位夫人的反应来看，江晚应该猜的没错，她是官家女眷。知道何国公的分量，买得起十两银子的石黛，但是辨别不出远山黛的价钱……应该是哪个六品官员或者五品官员的家眷。
老板娘见女子有所动摇，急忙解释：“京城的物价是高，但咱们这儿偏远，我又跟夫人投契，卖的便宜些也理所应当吧？”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华服女子看老板娘的目光更加怀疑了。既然京城都供应不上，那这偏远小城的老板娘，哪里有渠道买到燕地出产的远山黛？即便买到了，也必然是费尽心思，绝不会这么轻易地低价随意卖人。
老板娘见女子不信，只好转了话头：“夫人，您方才已经试过，妆效确实是正宗的远山黛才有的，而且质地轻薄，上妆匀称，颜色比寻常石黛偏灰，看上去就像雾气朦胧的连绵远山，只有燕地的染青石才能有如此效果，我怎么会骗您呢？”
华服女子拿起石黛盒子，左右翻转看了看，又对着铜镜仔细检查自己上了妆的眉毛，疑惑道：“确实如此。京城里的亲戚提起过，远山黛的妆效就是这样的。”
“对吧对吧，”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喊来几个在店里做工的妆娘，“你们几个，赶紧把这小罪奴轰出去，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妆娘们应着，手忙脚乱地放下手头的活计，聚过来。江晚注意到其中一两个妆娘打量着她单薄的身体，目光有些怜惜。她们放慢了脚步，给了江晚自己逃走的时间。
江晚望向华服女子，后者并没有留住她的意思。
但她遇到机会必定抓紧不放，若不是凭借这一点倔强，前世江晚也不可能成为古董大佬。
逃走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上前几步，靠到华服女子身边。女子手中的盒子散发着清淡的香气，如同山间青草。江晚仔细嗅着，却在草木香气中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酸涩。
“你这个脏兮兮的罪奴，离我家夫人远一点！”侍女不耐烦地命令道。
江晚没动，只抬起头对上华服女子的目光，不露一点怯懦，叫对方微微一怔。
“普通的石黛，掺入少量磨细了的铅粉，一样能形成远山黛的妆效，只是持妆时间短些，也禁不住水洗。”江晚趁着妆娘留给她的短暂时间，快速解释。
“呵呵，你凭什么说加铅粉的效果跟远山黛一样？可别告诉我，你家小姐也试过石黛掺入铅粉啊！”老板娘强装镇定，但有些僵硬的脸色已经透露出她内心的惊慌。
铅粉用的久了，不仅不能保养皮肤，还会损伤身体。若是被发现掺入了铅粉，这位明显来自权贵之家的夫人定不会轻易放过。事到如今，老板娘只能希望用一张多年从商的巧舌，来蒙混过关了。
然而江晚并不上当。
她不与老板娘争论，只说：“是与不是，请夫人拿水洗一洗，便明了了。”
“不，不行……”老板娘嗫喏着，完全没了主意。
华服女子见了，哪还有不明白的，直接吩咐一旁的侍女取水来。清水打湿眉眼，不一会儿，便有青灰色的细粉被水粘成糊状，顺着水珠滴落下来。
侍女连忙拿帕子仔细擦了，素色帕子上沾了一层青灰色。华服女子只看了一眼，眉眼间便晕上怒色。
“啪”地一声，精美的盒子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青色石黛溅了一地。老板娘脸色煞白，也不顾地上脏，忙不迭跪下。
妆娘们一个个避的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她们一脸厌恶地看着老板娘，没说话，却已经在心里骂了老板娘不少次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华服女子一改方才天真含笑的模样，冷冷地问。
老板娘支支吾吾：“小人……小人不知……”
从商之人，察言观色，不该问的不多问，这一点老板娘还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去打听这位夫人的身份了。
江晚凝神听着，她在等待一个答案，看她猜测的对不对。
“小方盘城县令李大人的侧夫人，”女子冷声道，“你应该听说过吧？明年夫君守孝期满，我就扶正了。”
江晚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一遭走对了，这位侧夫人的确是她脱离奴籍的一个机会。
老板娘听了，吓得声音都发抖，不住地磕头：“李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三日之内，收拾东西滚出城，别让我来请你走，”李夫人不为所动，“那就不是赶你出城那么简单了。”
老板娘哪敢不从，一边应着，一边连滚带爬跑了。
另一边却没心思看老板娘的惨状。她脑海里响起悦耳的系统音：
“诚信乃行商之本。恭喜宿主揭穿奸商的真面目，完成任务【以诚为本】，获得五点积分。”
江晚听着系统的声音，闭上眼进入系统商城的界面。右上角剩余积分数由100变成了105。但是由于她还没解锁任何板块，现在看不到商品价格。
“喂，我家夫人叫你呢。”正思索间，侍女的话把江晚从系统带回了现实。她睁眼，对上李夫人温和的眉眼。
“这次多亏了你，”李夫人盈盈含笑，“你怎么知道，石黛加铅粉能形成远山黛的妆效呀？”
啊这。这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我是前世专门研究过古代化妆品吧？
李夫人笑着凝视江晚。
“呃，是这样啊——我在当铺里打工，我们老板娘就在这家店被骗过，所以知道。”江晚眼珠一转，编了个由头。
“原来如此，这十两银子就赏给你，权作感谢了。”
江晚笑呵呵地接过银子，弯腰道：“夫人真大方。”
不弯腰还好，这一弯腰，江晚的肚子就发出咕噜一声。因为下工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她赶着去当铺干活，到现在没吃东西。
李夫人忍不住掩面轻笑。
江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上去不知所措，动作也带了几分傻气，和方才与老板娘据理力争的模样大相径庭。
李夫人却觉得亲切许多：“饿了？也是，县衙的差役惯会克扣吃食，难为你了。”
又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苦工？”
江晚听着李夫人关心她，声音便多了些委屈，眼眶也红了，低声答：“我叫江晚，在县衙旁边的洗衣院洗衣。”
李夫人听着，不禁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从京城一路走到边关，缺衣少食的，半夜还要出来打夜工。便俯身安慰地拍拍江晚肩膀：“既然离县衙近，我刚好要回府，载你去我家里吃点夜宵吧。”
“真的吗？夫人太好啦。”江晚欣喜地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红的，莫名让李夫人想起养在院子里的小白兔。
李夫人领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江晚跟在后面，将委屈的神色收起，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
知县府，李夫人院子里。
“你尝尝这个板栗酥，好不好吃？”李夫人拿起一盘点心，放到江晚面前。江晚坐在她对面，嘴里塞满了点心，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如捣蒜，发出“嗯！嗯！”的声音，尾调上扬，显然十分开心。
那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傻气有多傻气。
李夫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正笑闹时，侍女端着个托盘进了屋，托盘上摆放着几壶酒，酒香清甜，一看就是上品。
“夫人，这是新年献给老爷的三十年女儿红，请您过目。”侍女将酒捧到李夫人面前，后者随意地摆摆手：
“不必了，年年都是女儿红，有什么可看的。”
江晚看着托盘上的酒，忽然想到了什么：“夫人，知县大人喜欢品酒吗？”
“是啊，老爷尤其喜欢这女儿红，说浓而不烈，回味无穷呢。”
“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江晚靠到李夫人身边，耳语一番，后者听着听着，露出赞许的笑容，频频点头。
“夫人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交给我吧，保证让您满意！”江晚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好！我就要扶正了，这段时日一定要让老爷满意，这事交给你，如果办好了，我会想办法给你赎身。”李夫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环，“这是我的信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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