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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寂青这晚睡得一点也不好。
也不知道周歆然给灌了多少迷魂汤，居然连觉都不睡，追着叮嘱他照顾好“白屿学长”，压根就不记得她亲哥哥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周寂青睡前被软磨硬泡着送了一杯水给“白屿学长”，睡着后的梦里都是周歆然的碎碎念，念叨了他一整晚。
第二天醒来，周寂青洗漱过后，阴沉着脸打开门。
白屿睡着的客房门大开着，床上的被子被叠地整整齐齐。
人没在里面。
周寂青走到楼下时，白屿正坐在厨房中岛的高凳上，见他下楼，忙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早，想吃点什么？”白屿看了看冰箱，“我不确定你的口味，就没有做饭。”
周寂青在沙发上坐下，“不用，我不饿。”
他拒绝的彻底，白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又坐了下来，无措地交握着双手。
周寂青回完了手机上的消息，甚至还打了一局游戏，见白屿还坐在那发呆，便开口，“你的手机和衣服等下就有人送来了，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看一会电视。”
白屿习惯性地笑笑，“没关系，我等一等吧。”
又是这种熟悉的笑。
周寄青皱了皱眉，对某个类似的笑容的厌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闪而过。
他不欲与无关的人起争执，忍下了心头的烦躁，低头又开了一局游戏。
片刻后，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那个，”白屿神色局促地捏着衣角，轻声问他，“你能不能……借我件领子高一点的衣服穿？”
白屿说完后，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寄青，双手不自在地握在一起。
其实以他和周寄青的关系，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衣服遮不住脖子上的痕迹，他真的不想开这个口。只是……
他真的不想自己的满身伤痕再被别人看到了。
这大概是他狼狈人生中，最后的自尊了。
此时白屿坐着的角度看不到周寄青的脸色，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挑了个不合适的时机。
伴随着白屿声音响起的同时，是周寄青手机屏幕上黑白的场景和大大的“失败”字样。
周寄青关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见他看过来，白屿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慌忙解释，“我脖子上……不小心摔跤的痕迹……”
“摔跤？”周寄青打断他，“你确定？”
白屿不好意思地笑，“是的，我下楼的时候……”
“我看到了。”周际青直截了当道。
白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寄青就又开口道，“昨天晚上，我在那条巷子附近，刚好看到了。”
白屿顿时听懂了，脸唰一下变得苍白，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对周寂青扯出一个几乎维持不住的笑。
周寂青瞥他一眼，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这连番的逼问让白屿眉头皱了起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周寂青，从开学我就一直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周寂青看了他片刻，道：“我不讨厌你。”
白屿差点没控制住语气，“是吗？按照你从开学到现在对我的态度看，说一声反感我不夸张吧？说真的，这么反感的话，昨晚又何必非要带我回来，你就是把我放在那里不管，也没人会指责你什么。”
声音回荡在周围，偌大的一楼静的可怕，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周寂青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白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白屿情绪平息下来，察觉自己话中的不妥，低声道：“抱歉，我可能酒还没醒，情绪有些上头。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
只是一提到那个人就忍不住变得急躁易怒。
白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没有继续提起那个人。
“他是你爸吗？”周寂青忽然道，“昨晚那个人。”
白屿僵在原地，良久后，他咬着牙，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周寂青道：“我也很不喜欢有人跟我提起周衡，”他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就是我爸。”
白屿下意识道：“为什么？”
周寂青没回答。
白屿觉得自己问的这问题太私密了，以他和周寂青的关系，还不到这么亲密到可以问出对方家庭的关系。
他刚要开口道歉，却听周寂青语气厌恶道：“因为假。说的话太假，做的事太假，就连脸上的笑，都假的令人作呕。”
白屿很识相地没去追问具体原因。
周寂青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有了倾诉欲。但他看着白屿脖子上的淤青，想到的却是周衡将周歆然关禁闭时那张脸。
但以两人的关系，最多也只能说这些了。
不过既然说了这么多，他便干脆又多解释了几句。
“所以我不是讨厌你，”周寂青看着他，“我只是不喜欢你那种和他一样，浮于表面的笑。”
白屿安静了片刻，“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习惯了。”
周寄青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其实我也知道，哪怕你惯用笑容掩饰自己，也不能说明你和他是一样的人，我气的从来不是你，我只是……”
他抿着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语气生硬地解释，“……我只是生气，气那个人的虚伪，更气我自己。气我无法阻止他伤害我在意的人，因此而迁怒了你。真要道歉也该是我。”
白屿听到他这样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讲话。
良久，他才道，“可是你知道你不该迁怒不相干的人，对吗？”
周寄青张了张嘴，“对不……”
白屿却打断了他，“——比如我，”他顿了顿，又道，“比如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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