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池滚烫沸腾,丝丝缕缕的紫气汇聚成旋涡,如轻纱般盖在火焰上方。
夜寒箫紧盯着紫气浓郁处,同时注意着上空的打斗,无声地叹了口气。
毒阵拉开,他明白慕玖辞终究是防着他的。
慕玖辞手中所持的各种毒物绝非一朝一夕做成,其中含的药正是夜寒箫这几日出门买的,原来是做了这般准备。
她从一开始便留着后手,毒物勾连化作简单的毒阵,虽并不复杂,却将自己做了阵心,迫不得已时自行了断烟消云散,这是为了避免夜寒箫用她的魂魄做出危害天宇之事。
她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但也不会自己找死。
高空中慕玖辞以迂回阻拦为主,灵活的身躯穿梭在混乱的灵力之中,耍得火蛇将自己盘到了一块儿,龇牙咧嘴朝她示威。
慕玖辞俏皮地眨了眨眼,嘿嘿笑着将一枚银针扔了过去。火蛇迅速闭上嘴偏头躲开,险些就扎在了它的信子上。
夜寒箫定了定心,手中白色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岩浆。
终于,岩浆一凝,紫色流光顿住,复又陡然开始颤抖,炽热岩浆翻涌着往四周退去。
夜寒箫眉头紧皱,似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身上白衣跟着一同颤动。
火蛇亦察觉到下方动静,突然急躁起来,发了疯地往上撞,蛇尾猛地一甩,不耐烦般扫向慕玖辞。
巨大的力量压过虚空,直接出现在了慕玖辞身前,她来不及多做阻挡便被蛇尾拍了个正着,整个人倒飞而出,狼狈地甩在了墙上,又被弹起掀飞径直往岩浆里掉。
还不等她重新稳住身体,一股力量便从岩浆中窜出来,将她托在了空中。
她舒了口气,幸而不用变成烤肉了。
紫色流光在她脚下流淌,抬眼望去一颗璀璨的紫珠在空中悠悠,洒下光辉覆盖了整个地底,连同炽热的岩浆一同化为紫色。空气中时不时窜出紫色的火苗,但温度却不同先前高了,淡淡的凉意令人舒适也透着说不上的危险。
慕玖辞盯着那颗珠子,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脑子里疯狂翻涌,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却又混乱地无法清晰,扭曲交织疼得她发颤。
“剩下的交给我。”
耳畔响起夜寒箫清清淡淡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待头疼缓解,她已落在自己的身体边上,抬头发现此处全然换了个模样。
紫色光芒充斥着每一寸角落,火蛇缩在一角蜷成一团,像是畏惧着什么,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墙缝里。
夜寒箫悬空而起,华丽又圣洁的光芒覆下,与紫光平分秋色势均力敌。长剑环绕在他身边,发出阵阵清鸣,似急切又似激动。
他的手拂过面前,白光萦绕徐徐化作一柄长剑。
慕玖辞的目光瞬间落在剑上,死死盯着剑身残破的裂痕,浑身发颤,明明没有心跳可她偏偏觉得自己的心攥在一起,疼的厉害。
她突然生出个强烈的念头,这柄剑不该如此黯淡无光,它当是所向披靡傲视四方的!
慕玖辞看到夜寒箫缓缓开了口,薄唇发颤,声音沙哑:“落玥,归位!”
一瞬间紫珠开始剧烈的颤抖,疯狂转动,无数紫光缠绕上长剑,拉着紫珠与长剑缓缓靠近。
与此同时,慕玖辞脚下阵图亮起,白色光芒笼罩她和身体,一片巴掌大的草药出现在她眼前,化作点点光亮落在她的魂魄上,也落在她的身体上。
紫色光芒、阵法白光以及溯灵芝所化的光点将她和她的身体一同托起,缓缓靠近徐徐相融。
她抬起了眼眸,魂魄与身体一起,像两个交叠的影子,一同望向空中。
夜寒箫安静地看着相融的两处,似一个局外人般静默淡然,可慕玖辞却偏看到了他眼底的泪花,撞在她的心上,怦怦跳动。
是心跳!久违的心跳!
她的意识开始恍惚,拖着她的眼皮徐徐合上,像是初睡醒的朦胧。她感受到陌生又熟悉的波动自身体各处传来,很快便明白那是脉搏,还有鲜血流过身体每一寸,温热着冰冷已久的身体。她还觉得右手有些疼,暗暗懊恼刚才不该放这么多血。
耳边忽响起“砰”的一声,像是什么撞在了墙上。她眼皮抖了抖,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睁开了眼。
充实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尚未欢喜便看到夜寒箫倒在墙边,无力地靠着墙。
看到她晶亮的眼睛望过来,夜寒箫轻轻笑了,眸中温柔打破深邃,化作了水覆过全身。
终于,看到活的她了。
“夜寒箫!”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体有没有异常,慕玖辞忙跑到夜寒箫身边扶起他,“你怎么样?”
夜寒箫笑着,摇摇头,一直盯着慕玖辞看,好像看不够。
直看到慕玖辞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热的还是缓过了病态脸颊开始红润起来,夜寒箫才挪开视线望向上空。
慕玖辞也抬头看去,只见一柄紫色长剑悬空而立,所有紫光尽数缭绕在剑身上,剑气四溢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凛冽的杀伐之气。
慕玖辞隐晦地扫了眼夜寒箫,他的第三个理由可是为修复这柄长剑?如此也好,有所求总比莫名其妙拼死相救好很多,起码少了些摸不着头脑的不踏实。
夜寒箫并未开口,挥出一束白光,刚一落到剑上长剑便立刻有了反应,一圈圈紫光荡开,含着恐怖的力量。
慕玖辞扶着夜寒箫退了两步,眉头皱起,怎么感觉夜寒箫控制不了它呢?莫不是弄出来个比火蛇更恐怖的玩意儿?这可怎么拦得住?
她正思索着,长剑忽而转了方向,直直朝二人飞来。
完了,惹恼了!
夜寒箫一步挡在她身前,圣洁灵力再次涌出,死死拦着长剑,可不难看出他已到了极限,维持地极为勉强。
慕玖辞刚回魂,魂魄的灵力与肉身的内力冲撞,一时间竟无法调动,急得她想给自己邦邦两拳。
“滴血!”夜寒箫轻喝,声音低沉有些急迫。
慕玖辞只犹豫了一瞬便抬手划破了指尖,逼出一滴血液挥向长剑,而后紧张地盯着。
她的血虽有些特殊却也不至于如此辟邪吧!
夜寒箫引着血滴落入长剑,汇入紫光之中,只见紫光肉眼可见地收敛了些许,长剑的杀气也徐徐收起。
嗨,还真能行!
夜寒箫轻轻舒了口气,手印变幻,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里仿佛含着缠绵与眷恋,似长期阔别又失而复得,欣喜雀跃;似行径万年孤独永伴,催人泪下:
“尊者引,落玥归,千年沉寂,今朝——醒!”
话音一落,紫光冲天而起,绝苍穹、灭九霄,穿透虚空照亮万里,所过之地乌云避、雷霆聚,杀意滔天令人胆寒。
在血滴落上长剑的那一刻蜷缩在角落里的火蛇便开始疯狂逃窜,却依旧未能逃脱,瞬间被击穿化为齑粉……
…………
缥缈虚空极尽素简,一株巨大的洁白花树照亮整片天地,省去繁复装饰于淡雅中添了几分华丽。
花瓣飘落,落在棋盘上,被一只修长的手拨开。
“你的棋子可沾了盘,不能悔棋哦!”一个声音笑道。
取了花瓣的女子无奈,将手中棋子放在了花瓣落下的地方,叹道:“罢了,此谓天意。”
对面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听着倒是高深莫测,不过啊,我们便是这俗语中的天!”
他落子的手忽而顿住,骤抬眸望向远方,棋子失了准头,在棋盘上转了个圈打乱了整盘棋。
与此同时靠在树上假寐的男子倏尔睁眼,瞳眸紧缩,盯着远方天际,往事流转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
良久,他终于从思绪中抽出心神,喃喃低语:“她终究——回来了!”
…………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噤若寒蝉,每个人都低俯着头,神色恭敬又畏惧。
“那是从哪里发出的光?”上首一名男子威风凛凛,皱眉时不经意露出的气势骇人至极。
下面的人没一个开口,眼见他要不耐烦了,一人急忙大着胆子道:“王上赎罪,太过虚渺了,暂时未曾探到……”
“废物!”他冷冷打断,又望了眼殿外的紫光,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慌,沉声问道,“夜寒箫现在在哪?”
“据消息,前几日在天宇被重伤!”立刻有人接道。
他沉吟了下,冷哼:“那就让他永远留在人间吧!把应竹调回来。”
…………
郁郁葱葱的山脉中小路蜿蜒,采药人将一草药扔进背的药篓,正要去看下一株,忽地转身,手搭在额头上挡着太阳往远处瞧。
眯着眼看了会,他勾唇笑了:“落殇出世了,天下要乱咯!”
…………
人间天宇,七曜台熙熙攘攘挤着人,将昨日地动的恐慌都挤了出去,又恢复了热闹的盛况。
直到一人注意到天边紫光弥漫,惊讶地叫旁人来看,迅速传遍了全城,无一不是翘首望天。
“真的是天下不仁,上天警示!”
此类说法各式各样,众人神色复杂地望向观赏台,远远看到皇室众人同样抬头看着天边紫光。
慕朔与萧瑾华相拥站在最前方,往后是天宇唯一一位王爷,慕朔的亲弟弟——慕苍。再往后便是后宫妃子与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到慕朔紧皱的眉,萧瑾华轻轻抓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担心,衍儿已经追去了,我今日身体好些了,想来小辞没事了。只要人活过来,小辞武功不弱,相信她!”
“武功?”慕朔怅然叹了口气,“世上之人的能力谁能与她比肩?可还不是在这江湖中……”
想到慕朔口中的人,饶是萧瑾华,也微微红了眼眶,不再开口,默默伴在慕朔身边望着天际,心思已然飘远。一代女英,竟是那般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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