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沉默下来,透黑如琉璃般的瞳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沉昀心里发慌,攥她手的力道更紧了些。
“怎么,你只是空口白话,不敢承诺?”
沉昀轻嗤一声,松了手,率先避开她的眼神,垂下眸子,眼底浮现淡淡的自嘲。
长笙依旧注视着他,慢慢说:“我在想,我可能要承诺的不仅是这些了。”
沉昀闻言微微抬头看她,有些疑惑。
聚星池中央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似是能听懂一般,翠绿的叶子轻轻晃动着。
长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行至池水边,双手合十,紧闭上眼,冲着菩提树扬声道:
“我长笙今夜在此立誓:我永远不会丢下沉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她声音清晰有力,明媚张扬,在这空荡的崖底回响不绝,一遍遍震入沉昀的耳。
他愣在原处。
长笙回身,一双含笑明艳的凤眸仿若迎风招展的罂粟,美得蛊惑人心,恣意妄为。
沉昀慢慢回过神来,他眼神闪躲,垂下头去假装看火堆,绯红却倏地从两颊蔓延到脖子根。
长笙挑了挑眉,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
她似是故意挨得近,隔着衣物能感受到她身体紧紧贴着他。
沉昀欲向一旁挪去,长笙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躲什么?你分明也心悦于我,为何不敢承认?”长笙故意凑近看他,明亮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沉昀慌乱潮红的脸。
“我......”长笙一呼一吸喷洒在他面上,带着独属于少女的馥郁芬芳,沉昀呼吸急促起来。
另一只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他抿了抿唇,垂着浓密的羽睫。
要他如何承认?
他怎能告诉她,其实她是宁晋侯府的千金应染?
他怎能告诉她,她背负的是诛九族的血海深仇?
他很清醒,应染与他不同。
他能够放下经年的仇恨,在这安逸之处苟且度日。
而应染不同,她生来是桀骜不羁的鹰,以傲骨睥睨天下,无论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有仇必报,至死方休。
终有一日,她会变回应染,届时,她心中是否还眷恋云归谷,眷恋谷里的那个人......
他不敢想。
十年前的惊鸿一瞥,此后除了她身边,哪里都是牢笼,他一边将自己困在幽暗中,一边期盼着她带来光亮。
她靠近,便是晴天;她疏远,便是阴霾。
朝思暮想,患得患失。
他怕是此生都无法得到她了。
——
“城主,你的嘴怎么了?”
凌烟一脸惊愕,城主自从聚星池回来就一言不发,独自坐在屋内饮茶,他起初以为城主心情不好,赶忙来瞧,可却看到城主一副惨遭凌虐的模样。
薄薄的两片唇瓣肿胀通红,隐隐看得见破裂的血丝,尖白的下巴两侧各一处淤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钳住。
更令人费解的是,城主的耳垂似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般,红肿得圆润,自耳后往下一路蔓延着粉红的点状印记,直没入低垂的衣襟里......
凌烟看沉昀的眼神逐渐诡异起来,他一脸严肃道:“这谷中竟有人的武功比城主还高强?竟能将城主打成这般模样!”
沉昀淡淡地施舍他一个眼神,没有理会,只是又倒了杯凉茶,一口闷进肚。
凌烟呆呆地看着沉昀一口接着一口,连喝了数杯茶。
“城主,夜深霜寒,凉茶不能多饮......”
“出去。”沉昀淡淡地打断他,面无表情。
“我帮您上药......”
“出去。”
凌烟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退出去。
......
自打从聚星池回来,长笙便感觉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具体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只觉沉昀比以往似乎更爱寻她,有事无事总在她眼前晃悠,若是哪日她下山玩了许久不归,他便赌气似的一两日不见她,非要她先服软去哄他才肯罢休。
长笙暗想,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沉昀更爱耍性子的郎君了,不过像他这般姿色的郎君倒是可以再任性些。
这几日沉昀格外的安静,长笙翻来覆去地琢磨,不知自己又怎么招他了,能让沉昀连着五日都不来寻她,往日他赌气也不过一两日,即使她不去哄,他也会笑着来寻她。
沉昀安静得不太正常。
又是夕阳西沉,月上树梢。长笙终于按耐不住,看了看窗外圆月当空,树影婆娑,她拿起白日从山下酒铺买来的好酒,出门去寻他。
长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隔壁映雪、乘月的房间都暗着,长笙疑惑:往日她们二人最闹腾,怎么这个时辰便睡下了?
长笙沿着长廊慢慢而行,她总觉得今日好像怪怪的,白日里一整日都没有看见凌云凌烟来尚云轩,映雪乘月也不见人影。
近了沉昀的屋子,她脚步微微一顿,看见映雪乘月正在门外立着,屋内烛光隐隐约约,像是只在屏风后悄悄点了几盏灯烛的模样。
心脏骤然猛跳了几下,长笙快步穿过长廊,急道:“沉昀怎么了?”
映雪乘月二人一愣,似是没料到长笙会来。
“城主歇息了,你明日再来吧。”映雪笑说。
长笙太阳穴突突跳着,她蹙起秀气的细眉,一把将映雪乘月二人推开,踹开房门。
“谁!”
一道寒光袭来,待看清是长笙,又蓦然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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