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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自己近二十年的生命,秦岳想了又想,大概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一个是曲折,另一个是倒霉。
在秦岳很小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异了,只能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
虽然凭心而论两位老人没有苛待她,可是年龄代沟毕竟摆在哪里,加上‘重男轻女’的腐朽观念根深蒂固,因此秦岳几乎是被放养长大的,养成了凡事靠自己的性格。
青春期的那几年,她不是没有埋怨过,只是后来她无意中得知自己其实是个弃婴,心底那丝怨恨彻底消失了,心底的不甘彻底化作刻苦学习的动力,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最终成功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到了大学以后,秦岳更是没要家里的一分钱,利用一切课余时间疯狂兼职打工,只为赚学费和生活费。
这天下午没课,秦岳惯例要出门兼职,只是舍友宋可然在网上被人怼了,气不过就拉着她一顿哭诉。
“这些人一点儿也不了解亥亥子,怎么能随随便便骂他是个昏君呢?”
哪怕已经听过无数回了,但秦岳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宋可然嘴里的“亥亥子”可不是什么当红流量,而是鼎鼎有名的秦二世胡亥。
是的没错,宋可然同学是胡亥的粉丝。
一开始,秦岳并不理解宋可然怎么就迷上胡亥这个昏君了,在她看来秦二世胡亥不仅是个亡国之君,还是华夏历史上少有的暴君,毕竟连兄弟姐妹都能杀个干净的皇帝,也没几个了。
只是这年头,网庙十哲都能风靡一时、受人追捧,那么胡亥有粉丝为之痴迷,或许也没那么稀奇吧?
况且宋可然除了“偶像”比较特殊外,其他方面很正常,所以秦岳等人也就没当回事,也没把这件事往外说。
身为胡亥的迷妹,宋可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网上和人争论胡亥是否篡改秦始皇的遗诏,以及秦亡之祸罪魁祸首是不是胡亥等等问题。
虽然几乎每每都败下阵来,但宋可然依旧乐此不疲,仿佛只要她争赢手机另一头的陌生网友,胡亥就能从亡国之君的耻辱柱下来似的。
秦岳依然不太理解,但对宋可然同学的爱好表示尊重。
眼见时间快到了,着急出门的秦岳随口附和道:“对,你说得没错,要是有个人能好好教导胡亥,他肯定能变成一个合格的皇帝,甚至是守成之君的典范。”
宋可然听后,一把握住秦岳的手,眼里冒着数不清的星星,激动道:“岳岳,你真是我的知音,原来你和我一样——”
“哈哈......”秦岳干笑了两声,及时从宋可然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扭头夺门而出,“那个我兼职要迟到了,先走了。”
宋可然依依不舍地在门口朝她招手:“岳岳晚上早点回来,我们一起讨论亥亥子。”
什么亥亥子,分明是个害人精,秦岳满头黑线大步快跑,因此没注意踩到了宿舍走廊上的一摊水渍,然后......就到了这里——一个古韵十足的大房间。
目光所及之处,泛着一种大气磅礴的奢华,甚至有点儿不真实。秦岳摸了摸后脑勺,那里传来的阵阵钝疼,提醒她眼前所见,并非是幻觉和梦境。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一点异常,这里没有常见的桌椅板凳等家具,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木质方桌,放在靠墙的位置——秦岳依稀知道这类家具应该叫做几或案。
房间内的构建装饰,倒是让她想起了经典中的经典老《三国》,但房间内的东西远比电视剧里要奢靡多了,打眼一扫,都是能进国博级别。
秦岳看得啧啧称奇,突然有着逛博物馆的兴奋,想要继续观察这个房间,结果刚大步一迈就差点绊倒在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穿着一袭繁复的裾袍,和最近大火的战国袍有些类似,但要更加古朴繁琐。
忽然间,她猛拍大腿心道:哎呀!这场面、这开端她熟啊,这不就是穿越小说的常见开端,主角女主摔跤晕倒,然后一睁眼来到陌生的古代,开启一段跨越千年的爱恋?
不等秦岳继续脑洞大开,殿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顺着窗户缝隙飘到了房间里,下一刻风涌了进来,血腥味更浓了——紧闭的殿门被人踢开了。
一瞬间,殿内的铜灯被风吹熄了大半,帐幔翻飞乱舞,玉石壁霎叮铃作响。
秦岳下意识朝房间左右一扫,侧身躲在了一架木漆屏风后面,又随手拿起旁边的错金铜灯盏,警惕地望向殿门口。
此时殿内的铜灯被风吹熄大半,借着仅剩的若有若无的光线,能勉强看清来人的身形,是个高挑的男子,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他先走向了另一边的宫室,翻东倒西的模样好像是在找人,见寻不到人,手里的长剑发泄似的又挥又砍。
这让秦岳更加确定对方来者不善,同时庆幸自己及时躲了起来。
只是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发现那男子就往这边来了,她赶紧往屏风里躲了躲,拿着灯盏的手紧了又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颗心狂跳不止,目光留意男子接下来的动作。
男子径直走到屏风对面的灯下,身形恰好背对着她,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秦岳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对方说话的语调很陌生,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但一字一句落入耳中,她却能翻译出来,男子嘴里唤的是“阿姊”。
同时借着这个角度,秦岳看清了他手里的长剑沾血,莫非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呼。”
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殿内仅剩的火光熄灭了,只余一片黑暗。提剑男子仿佛睡着了一般,直直地站在那个角落,一动也不动。
秦岳摸了摸心跳犹如擂鼓的胸口,心想这怎么和穿越小说里不一样呢?整得跟大逃杀似的,他堵在那里,自己怎么才能出去呢?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秦岳决心主动出击。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朝男子的位置慢慢靠近,只要她动作够快,就能一击打晕他,不管怎样先逃出去才说。
三步......两步......一步......在仅剩半步之遥之时,秦岳深吸一口气,持起灯盏要朝男子后脑勺掼去。
“阿姊。”男子又唤了一句,声音低而疾,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哭腔。
声音传入耳中,秦岳只觉心停滞了一瞬,心脏闷闷地发疼,手不自觉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男子耳朵动了动,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后,他转过头来瞧见处于失神状态的秦岳,忽然眉开眼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委屈道:“阿姊,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叫你为何不应?”
“不是,大哥你谁啊?”秦岳回过神来,发现被人死死抱住了,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但还没等她发力,殿外响起了一串慌张的脚步声,秦岳立马收回了手,不敢动作。
“陛下好像在这里。”
随即有十来号人冲了进来,瞧见面前的男子后,低头长揖道:“陛下。”然后又看了看被抱住的秦岳说,“褚邑公主。”
秦岳心中百转千回:......陛下?公主?
这时,趴在她肩头的男子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只有她才能听清:“阿姊,你让他们都滚出去。”
秦岳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扭头对他们说道:“那个,你们陛下让你们都出去。”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最后是个貌似领头的人回道:“是,陛下、公主。”
殿门重新被关上,男子从她肩上抬起了头,放下手中的长剑,转过身去将角落里的青铜灯点上。
烛火映在他的脸上,露出似雪的一张脸,有几滴血沾在他雪白雪白的脸上,分外瘆人。
秦岳不由后退了两步,她还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无端害怕,害怕眼前的青年。并且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意识到,眼前的青年男子,是皇帝,而她是皇帝的姐姐。
所以她是穿到了皇宫里,还成了公主,只是她这个弟弟,一看就不是什么明君。
此刻秦岳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架空的,还是历史上存在的。
“那个,我——”秦岳凝神细思,想从青年嘴里套出点儿有用的信息来,然而刚刚才关上的殿门,忽然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风涌了进来,灯又灭了。
青年脾气不太好,当即捡起地上带血的长剑,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去,秦岳有些担心,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谁让你们——”当青年皇帝看清殿外的来人后,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了,语气里反而带了点喜色,“原来是是郎中令,事情可都办成了?”
郎中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隔着夜色笑意未及眼底:“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宫中的乱党份子皆已诛杀,不留一个!”
正旁听的秦岳不由一阵胆寒,敢情她不仅穿到了皇宫里,还穿到了宫闱事变。
郎中令这时注意了一旁的秦岳,笑着问:“陛下,褚邑公主怎么——”
“赵高!”皇帝立马挡在秦岳的身前,语气不善地打断对方,“阿姊与朕一母同胞,有公子高他们等人陪着父皇已经够了。”
对方叫赵高?秦岳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名字可不吉利。
“陛下误会了,臣绝无他意!陛下与公主感情甚笃,臣自是知道。”赵高收回目光,一脸好奇道,“臣只是好奇,公主手里怎么拿个灯盏,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眉头一皱,低头去看秦岳的手。
“我只是看殿内太黑了,哈哈哈——”秦岳讪讪一笑,立马将灯盏丢在地上,一伸脚将灯盏踢得远远的。
只是她的脚法实在太好,青铜灯盏和殿内的柱子发生了亲密接触,爆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尤其面前的皇帝。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气氛过于压抑,秦岳随口问道:“你们说的‘乱党’是谁?”
他看着秦岳欲言又止,仿佛要做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阿姊,朕......”
顶着皇帝晦涩难辨的目光,秦岳胸口开始绞痛,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有失望、悔恨、痛苦,以及难以言喻的悲伤,但这些情绪都不是她的,而是属于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如此负面的情绪,是秦岳从不曾体会过的,压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只能弯下腰试图呼吸。
皇帝伸手要去扶她:“阿姊,怎么了——你!”他捂住被扇的左脸,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秦岳看着自己的右手,同样觉得不可置信,她刚才被胸中复杂的情绪控制,居然扇了对方一巴掌,扇了皇帝一巴掌!
要死!
现在她是该求饶,还是该装死啊?但是不等秦岳做出选择,她眼前突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一栽,要朝地上倒去。
好在她的皇帝弟弟手疾眼快接住了她:“阿姊阿姊——”
失去意识前,她想着这回好了,可以不用选了。
昏迷后,秦岳陷入了连续不断的梦境中,一幕又一幕,如同幻灯片似的,在脑海里放映。
在天亮之前,放映终于停止了,秦岳从梦境中醒来猛然睁开了眼,她吓得从榻上跳了下来,当看清眼前的环境与梦中一般无二后,随即跌坐在了地上。
秦岳痛苦地捂住了脸,这下子她可以确定了,自己穿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秦朝,至于现在继位的皇帝,正是宋可然心心念念的秦二世胡亥,而她变成了胡亥的姐姐——褚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