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严知的直觉很准，只能说是真的很离奇。一行人下山之后，深夜就有一个女人来到她的马车前面，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瘦弱，白皙，脸上还带着泪痕。
严知掀开车帘，就看到女人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搅在一起，不远处是刘慧紧张的看着这边。春杏端着一盆水过来，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女人。
“怎么了？找大人吗？”
女人听到春杏的话，很是慌张的回了头，表情动了几下，扭头就跑了，而不远处的刘慧看到这也是马上冲了出来，带着女人走向了暗处。
“大人...我很吓人吗？我吓到她了？”春杏还有些懵懵的，没想到她只问了一句，就把人吓跑了。
严知摇了摇头，“不是你，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我说，我去问问慧姐。”
严知说完，下了马车，就顺着两人走的方向过去，果然就在角落的暗处看到两个人。瘦弱的女人蹲这，慧姐半跪着，紧紧地抱着她，两人好像都在哭泣。
“大人...”
严知走近，刘慧看到了她，喊了一声。女人也抬起头来，接着微弱的火光，能看到女人脸上的泪水。
“怎么了？你有话跟我说吗？”
严知压低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生怕在吓到这个胆小的女人。
“我说吧，大人，她...她男人...那个男人还来着咱这，今天刚到，那人还威胁她，让她明天去找他！”刘慧气愤的说着，满脸怒气。
刘慧说完，女人哭的更凶了，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从刘慧口里知道，女人叫巧姐，从小手就巧，结婚之后接一些活计，生活过得还算滋润。但是天灾之前，她家男人得重病走了，就剩下她自己，家里的地还有房子都被大伯收走了。巧姐没法子，只能跟着大家走，碰巧听到这边收流民，就跟着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是之前在别的地方...强迫你的？但是你跑了，来到这，那人今天也到了这，还想要再次强迫你？”严知有些不可置信再次确认。
巧姐点了点头，想说什么，但是话哽在嗓子里，出不来了，最后只是叹息。
“大人，您帮帮她吧，哪怕是让人保护她呢！”刘慧在一旁不忍的说。
严知点了点头，就问巧姐那人是谁。但是巧姐根本不知道那男的叫什么，现在营地里人很多，只说是脸上有一颗大黑痣，看起来很凶。
严知让刘慧看着点她，最好一直跟着她，本想着回去就喊都尉的，但是已经很晚了。还好营地里是谭大壮在值夜，就跟后者说了一声让他晚上留意一下，等她明天再问。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严知就被谭大壮的喊声吵醒。
“大人，抓住了！那人刚刚想把巧姐拽走，被我给拦下了，现在绑起来了。”
谭大壮的声音从车外响起，严知直接坐了起来，应了一声立马开始换衣服。下了车脸都没洗，就往营地中央走，里面已经围满了人，都是在凑热闹的。
“大人，就是他！”谭大壮站在外围，帮着通了一个口，指着人群中间被绑着的男人说。
严知走近，就看到巧姐正站在一旁哭，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乱，但还算整齐，旁边几个妇人都在安慰她。
“先散了散了，别在这围着。”严知散了人群，就看向了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要杀要剐随便，爷就是看着娘们长得还不错，玩玩，没想到来着又碰上了，被抓了我也认了。”
男人说着，眼神依旧在巧姐身上打转，就好像放了他，也会再次找上巧姐一样。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还有没有亲人？”严知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次。
“四处为家，没有亲人。”
严知叹了口气，为什么都是些没有亲人的人呢？
“我问你，既然你没有亲人，那应该知道，没有亲人的痛。巧姐也没有亲人，你这么欺负她，你良心不会痛吗？”
男人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要不是我，那天晚上，她得伺候十来号人呢...我良心为什么会痛？我这也是保护她啊！”
巧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白，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那天晚上...所以...你们...”
话还没说完，巧姐直接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回去，营地中间就剩下几个人，而男人依旧笔直的跪坐在那。
“你也是个有骨气的，跟我说说，那天晚上怎么回事？”严知搬了个板凳坐在男人面前。
男人冷哼一声，良久才开口说，“不用管，哪些人基本上都死了，就剩下老子了，那个女人我睡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营地中安静了下来，男人不说，严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旁边的边书倒好像有法子一样。
“大人，我问问？”边书行了礼，征求严知的意见。
严知点头应下，就看到边书坐到了男人旁边。
“你还挺有骨气的，是不是觉得救了人家？还有，你那些同伙是谁杀的？”
男人瞥了一眼没有坐像的边书，脑袋撇向一边，毫不理睬。
边书也不生气，只是挪到了另一边，对着半仰着头的男人继续说，“你不说不行啊，你得说清楚才行。咱县令大人心软，前一个犯了事的刚被压倒别处去了，听说过两天斩首，你这...要是加上那几条人命的话，估摸着也快了...”
“无所谓，杀了就杀了，我也是吃了口饱饭了...”
“别介啊，你还没告诉我，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杀得？还有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边书的追问，男人有些烦了，“还能是什么，不过是看那女人长得漂亮，又是一个人，他们就起了心思，我看她也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就想着帮帮...没成想，哪些人不依不饶，没法子，只能我自己上了。断了那些男人的心思，不算是保护她吗？”
男人说的理所当然，严知听的心惊胆颤。
“你的同伴呢？”严知又问道。
“都死了，有几个偷东西被人打死了，有几个因为摸了人家娘子一把，被打伤了，没有钱治，也就死了。”男人说完，叹了口气。
“那你怎么活着？”边书问。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能靠力气吃饭，为什么要去偷东西？摸人家婆娘，哪里有自家婆娘好啊...”
“你婆娘呢？”严知顺着男人话问。
“跑了，跟着土财主跑了，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男人说完，好像放松下来一样，也不在跪坐着了，跟着边书一起，盘腿坐到了地上，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看起来却是很开心的。
“你为什么笑啊？婆娘跑了，你不应该伤心吗？”边书对男人很是好奇。
“她能吃饱饭，就好了，跟着我受苦还吃不上饭，不如跟着土财主呢...我也快要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严知直接一脚把男人踹到在地，恶狠狠的说，“你那不是救她，我再说一遍！不是在救她，你也是在强迫她，虽然你阻止了那些男人，但是你本质上，跟那些人没有区别...”
男人听到严知的话立马站起来，高大的身子直接将旁边的边书笼罩了起来。
“你放屁！老子就是在救她！大夫说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不就是在就她的命吗？我积德了，佛肯定会来带我走的！”
都尉看着男人站起来，直接将严知跟春杏两人拉到了身后，边书也在男人说话的时候退到了一边。男人的话落到大家耳朵里，让人有些迷惑，这人不仅是虔诚的教徒，还有不能治的病。
“佛教五戒，不邪淫，不妄语，你呢？你这样怎么可能会来带你走？还有，你对巧姐做的事情，你觉得佛不知道吗？你只不过在给自己开脱而已！”严知站直，对着男人大喊。
男人恼羞成怒，冲着严知就跑，双手被绑着，但是他看起来想要直接撞到三人。都尉只是看了一眼，在男人接近的时候，抬脚一踹，直接将人踹到在地。
“你们都该死！你们这些当官的，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却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带着这些你们不吃的粮食给我们，还希望我们感恩戴德，希望我们听话，好算计啊...你们真的是...好官啊...”
男人说着，居然吐出一口鲜血，虽然直接晕死过去。严知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连忙喊大夫。
“大人，这人就是急火攻心，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没什么事情，喝几幅药就好了...”大夫说着开始开方子。
严知看着大夫不说话了，就问，“那他有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啊？”
“治不好的病？”大夫有些疑惑。
“对，这人之前说有大夫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大夫听完又去男人身边，开始把脉，好像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一样。
*
“大人，把这人送走吧，送去县里定夺。”
“不，送去山上，让他砍树种树！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在山上慢慢等死...也算是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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