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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床上的人声音干涩，手很艰难地动了一下，守在床边的人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给他喂水喝。
“身体怎么样？”陆之文用毛巾给谢琅擦了擦冷汗。
“不是很好。”床上的人被扶着坐起身，他的眼睛蒙着白布，身形消瘦，整个人显得脆弱易碎。
陆之文轻叹：“那再好好休息一会吧。”
如今谢琅已经回到谢家，有充足的时间休养生息。
“现在外面如何？”
陆之文将冒着烟的药放到谢琅手上：“大战刚完不久。”
谢琅揉了揉眉心：“她怎么样？”
陆之文笑了，“比起操心她，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她前些日子给我传信，说等你好了，她会来看你。”陆之文看着谢琅把那碗药喝完，又给他疏通灵力。
谢琅被就出无妄之境时已经危在旦夕。他的身上没有伤口，但灵魂仿佛被撕裂一般，灵力也枯竭。
他那双眼睛由于常年没有接受阳光，已经有些退化。医修看过之后，说大概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慢慢调养，可以恢复。
如今他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月，身体机能勉强恢复，灵魂的伤势也随着时间流动渐渐痊愈。
谢无庸从门外走进来，见谢琅坐着，便道：“堂兄，你醒了？”
谢无庸已经从旁系过继给谢家掌权人当养子。
谢琅温和一笑，点点头。
“这是宋姑娘传回来的东西。”谢无庸把手上的瓷瓶一递，“她说喝了这个，你的身体能好得更快一些。”
谢琅接过那个瓷瓶，手感润滑，打开瓶塞，里面的液体晶蓝透澈。
谢无庸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她最近在无妄之境处理后事，会比较忙。”
他们一个两个都安慰谢琅，谢琅倒是有些无奈：“我知道。”
陆之文笑笑，“这段时间先好生休养。”
谢琅低头看着瓷瓶，忽然说：“不必。”
他将瓷瓶递给陆之文，“你感受一下，我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灵力。”
“它似乎不是……说不上来。”谢琅细细感知，他天生五行灵体，灵力感知异常敏感，可他却分不清这个瓷瓶里的液体。
“我直觉喝下之后，我会立马痊愈。”
陆之文仔细看了一下，觉得确实奇怪。但宋知应该不至于害谢琅，劝他喝下试试。
谢琅抿了一小口，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似身处云端，又仿佛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小憩。
干枯的身体瞬间充满灵力，谢琅放下瓷瓶，惊讶地看着它。而后他立马收好，若是让修仙界之人得知这种东西的存在，那宋知恐怕会遭遇不小的麻烦。
陆之文在床边问：“如何？”谢无庸也好奇地看着他。
谢琅莞尔：“好多了。”
陆之文摇摇头失笑：“既然如此，你再休息一下吧。”
“争取早日痊愈。”
陆之文和谢无庸出了房间，留下谢琅一人坐在床上。他抬眼看向窗外，如今已入秋，空中的风微寒，树叶发黄簌簌飘落。
秋天，是一个容易伤感的季节。
第二日，陆之文给谢琅送药，房里却不见人影。桌上只留下一张纸条。
“我想出去散心一段时间，不知何时归来，勿念。”
“留信之人——谢琅。”
陆之文看着这纸条，沉默片刻，心里想，二十多年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
若是当初那个温和有礼，以家族为己任且心系苍生的少年，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终究是谢家愧对谢琅。
*
谢琅去了人界。他走走停停，时而露宿街头，时而靠着帮凡界之人驱鬼赚一点路上的盘缠，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的眼睛暂时还不能修复，因为这不是创伤，而是长年身处黑暗的后遗症。他蒙着透视微光的白布，靠神识感应和手中的拐杖。
由于他走的地界很多，所以凡界有一个传说。白衣仙人下凡，眼盲爱戴苍生。
谢琅听着颇觉有意思。凡界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传播十分广泛。谢琅走在路上，都有人对他窃窃私语。
他逐渐隐匿身形，直至遇到有需要的人才会出现。
一年之后，谢琅摘了那白布，眼睛重见光明。
“这些给你，希望你的孩子能早日痊愈。”谢琅将一枚银子放到妇人的手上。
那妇人立刻跪下磕头，“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谢琅点头，笑着回应“不必多礼”。他又拄着拐杖往前方继续走。
此时一枚石头朝他扔过来，砸到了谢琅的背上。
谢琅回头一看，一个和他长的有五分像的小孩。衣着贵气，气势凌人，像是人界某个富贵人家养的很好的小少爷。
那小男孩在谢琅回头一瞬，也愣了片刻，内心觉得古怪，这人怎么和他有一点像。
小少年忽略那异样，“喂，跛子。你被她骗了。”
男孩走到谢琅身边，仰头看他：“那个女人天天在这附近乞讨行骗，就是专骗你们这种善心泛滥的人。”
谢琅蹲下身，眼神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怒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现在回去还能把钱要回来。”
谢琅摇摇头，“钱财已赠予他人，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如若她不是真的贫困，为何要来做这等行骗之事？”
男孩听得咋舌，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真逆天了，这世道还能有这种傻子。
小孩看谢琅的眼神越发怪异，好像他是什么珍惜物种。
谢琅从怀里拿出一个剑穂，递给面前的孩子：“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故人，既然我们有缘，此物便赠送于你。”
小少年翻白眼，不屑道：“谁要这寒酸的东西？我说你这个人，迟早有一天身上的东西要送完。”
“看你这气度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吧？怕不是太散财被家里赶出来了？”
谢琅听到这话笑笑，不答。
“少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两个侍卫追着赶到这边来，累的气喘吁吁，脸上更多还是后怕。
“烦死了！”少年回头瞪他们两个，“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少爷。”侍卫欲哭无泪，“您别乱跑了，不然老爷那里真不好交代。”
少年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谢琅拿着那剑穂站起身，看着少年远去。谁知道那少年突然回头，脚步停住，又走了回来。
他伸出手：“给我。”
谢琅怔愣：“什么？”
少年脸色不耐烦：“你真是笨死了！把东西给我！”
谢琅将剑穂递过去，少年用眼神示意侍卫，侍卫立刻给谢琅一锭金元宝。
谢琅摆手：“我用不着。”
那小少爷听到这话怒了，叉起腰瞪他，“你非要给我这个，我给你的也要收下。”
“不准再随便给别人了！”
他这次真的转身走了，还嚷嚷着：“要不是看那个人可怜……”
小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远：“真是的，一个破剑穂！肯定是给不出去，我是看他快要哭了才收的……”
此时天上下起小雪，谢琅一身单薄白衣，在这人界继续往前走。
至于要走到何处，他也不知道。谢琅的道路除了死亡，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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