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两年,离鸢都很忙,除了照顾两个同样不是很有安全感的孩子外,还要想方设法调养少典的身体。
他的病是真的严重,就像柃木所说,已经伤及了心肺,以她眼下的医术,只能拖延,却无法治愈,就算再怎么用药草吊着,也还是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况愈下,日渐虚弱下去。
离鸢已经说不上这是她下凡后第几次觉得自己无力了,腕间的灼热已经成了日常,早知今日,她该在北海认真学习医术才是……
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呢?
千年的修炼,上神的修为,竟于眼下这个凡尘无丝毫用处!
可即便每日难眠,时常咳血,少典仍在忙于公务,忙于战事,忙于对轩辕云的教导,离鸢看着,心里实在难受的紧。
“不要再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轩辕族如何?蚩尤族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眼下还有什么比你的病更重要的么?”
可是少典却说:“总该把未尽的事情做完,把你安顿好才行,不然我走了之后,谁来护你一世呢……咳咳……”
少典说着便再度轻咳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离鸢被他一句话说的直接定在了当场……
既然已经说了,少典许是想着不如把该交代的一起交代了,便待这咳意退去后继续道:“我已决定禅位常胜,你于他有恩,待我去后,他自会继续护着你。你想继续寻山问水也好,留在轩辕族避世也罢,都随你。只是短时间内先不要前往蚩尤族的领地,那边近期怕是要乱,你去那边,不安全。”
“轩辕云这孩子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心性还不错,他认定你是亲母,将来自会养护于你,那个石年我近日观察也是个好的,我已经让大鸣教他武艺,日后与轩辕云一起照顾你,也算有个照应。”
离鸢闻言紧咬着牙根,一颗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退了又退,很快溃不成军,她突然开口了:“我们成婚吧。”
可少典却只是一顿,没有应她……
待到第三年初冬的时候,少典已经睡多醒少了。
离鸢每日亲力亲为,所有跟他有关的事情都不假他人之手,常常在他的床边一守就是一夜,明明紧握他的手,却仍感觉他的生命正在从指尖不停地流走……心里着实难受。
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族地,蚩尤族在一年前果然大乱,轩辕一族借此机会休养生息。
族内禅位的命令已然下达,常胜却并没有立即继位,只是暂代了族长之职,却不许旁人行族长之礼。
离鸢不知道常胜在想什么,也不在乎这些,每日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典身上,看他消瘦,虚弱,自己便也跟着消瘦、虚弱……右腕的灼热成了最好的调和剂,让她可以稀释些心中的不适。
她的状态很不好,包括常胜、石年、轩辕云、常先,甚至是醒来的少典都很担心她。
轩辕族早在很多年前就已废除了殉葬制,少典甚至趁一次清醒时主动告诉她:“常胜……对你有意,日后若真辛苦,你不必再守着五年前的话,你可以嫁别人,嫁个对你好的,能护着你的就行。”
离鸢却一下恼了。
“所以,这才是那日我要与你成婚,你一声不吭地原因?因为想好了要让我嫁别人?轩辕少典,你凭什么?当初心心念念,告诉我‘这辈子不是你,也不能是旁人’的人是你,眼下你说过的话想收回了?凭什么!?”
那是自少典病重以来,两人第一次的争执。
离鸢那天气的很凶,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却偏偏挺直了脊背,咬紧了牙关,不停地吸气、呼气,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般,不让自己哭出来,于是也就没有发现少典竟就那样默默看了她好久,随即一声轻叹,若有似无地道了句“也好……”
……少典最后还是薨在了那年雪下得最大的那一天。
离鸢的神情很平静,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以未亡人的身份为他守丧。
远在姜水的姒嬁也来了,也是未亡人的打扮,却被常胜、应羽、大鸣甚至是力牧等所有人挡在了外面,任她哭断了魂,也没让她打扰离鸢一下。
可离鸢却没有哭,自始至终木然地跪在那里,失了魂一般。
丧礼之后,离鸢精神越发不好了,她知道姒嬁又开始蹦跶了,先是将轩辕云的身世偷偷告诉了他,并开始以姨母自居,随后想要重新留在族地……最终却被常胜一言不发的送走了。
她知道轩辕云过来给她磕头,红着眼谢她儿时救命之恩,斩钉截铁道即便没有血缘,她也永远是他的母亲……
她知道常胜也许是真的喜欢她,在背后做了许多护着她的事……
可是她却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每天晕乎乎的,很快便大病不起。
大家都道她是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族里很快传起了有关她与少典少年夫妻的传言,肯定了她对少典的“一往情深”,却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只想回家罢了,她只是……累了。
石年跑来大哭了一通:“娘亲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真不要我了?怎么爹爹走了,娘亲就也要跟着一起走了?石年要再当回那个无人疼爱的孤儿了么?娘亲,求你了,别这样——”
轩辕云也常常在她的床前一坐就是一晚,待她醒来后,便会微笑着向她汇报自己今日学习的进度,只是一双眼红红的,嘴里最终都只剩下哽咽地“娘亲”二字……
常先、应羽、大鸣、从前有熊小分队的成员,甚至是从来看她不顺眼的力牧都来了……
最后一个到来的是常胜。
他竟然利诱她,声称只要她愿意好好活着,自己便不当这个轩辕族长,甘愿扶持少典一手养大的轩辕云,甚至是石年,让他们以“少典之子”之名,继承他的遗志……只要她好好活着,他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她可以向从前一样四处游玩,不受约束……
可离鸢对此真的不感兴趣!
人都没了,要“遗志”干嘛?孩子们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不好么?而她……只想回家。
可最后她还是妥协了。
只因当夜司命星君托了个梦给她,说是少典本不该绝,命中注定将灭蚩尤,平中州,成就一番霸业,却阴错阳差,英年早逝,是以她还需继续待在此地,拨乱反正后方可返回。
离鸢简直气乐了。
“阴错阳差?你家帝君擅自将天上的恶习带入下界,有病不治,讳疾忌医,星君不去说教他,反而赖到我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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