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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轩亮疏朗，虽是冬日，可池子花园里都引了温泉水下来，入眼之处都繁花似锦，处处奢侈富贵，竟是比春日还绚烂几分。
冬雪睁大了眼，“好美。”
“老夫人喜欢花木，这慈安堂的花木大部分都是老侯爷在世时亲自挑选的，还有一些是大将军与侯爷送的，还有一些是四公子五小姐他们寻来的孤品。”翠缕轻声道，“这园子里的花木都是请的宫里伺候花木的人打理的，听说随便一颗都价值千金呢。”
冬雪听的咂舌。
风颐双却笑了笑，视线落在墙角那株开的正盛的三角梅上。
她上辈子见过这慈安堂繁花胜景，也见过这里凋敝凄凉，所谓的风光，不过是建立在得势之上，若失了势，还不是墙倒众人推。
身后冬雪又好奇的道：“我知道五小姐与长房的柔姑娘都在书院里读书，轻易不回来，可大婚那日，她们也都回来了，倒是四公子我好像没见过，大婚那日也没见着。”
“四公子早些年就游历在外，鲜少回来，不过每年老夫人生辰，他肯定是要回来的，按日子算，他下个月也该回来了。”
冬雪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奇道：“侯府未嫁的女儿家，除了五小姐与柔姑娘，还有几位呢，别的不说，还有六小姐，怎么也不跟着一道去书院读书？”
“皇家书院是什么地方？除非是真真正正有才名的女子，寻常千金贵女都不让进去的，况且剩下几位都是庶出，也无甚名声，自然是不能进的。”翠缕仔细解释道。
“翠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冬雪着实是有些佩服翠缕了，翠缕微怔了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意味，随即又敛了下去，轻声道，“奴婢是家生子，自小就是在侯府里长大的，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说话间的功夫，她们已经走到正堂门口，翠缕忙拉了冬雪一下，示意她不可再说话，其实也不用翠缕提醒，正堂气氛肃穆紧张，安静的落针可闻。
郑老夫人端坐在首座之上。
相比昨日衣衫华贵，她今日不过是寻常家常衣服，满头银发只用银簪束着，看着倒仿佛低调朴素。
风颐双瞥眼望去，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郑老夫人这一身行头看着寻常，其实处处都精致典雅，而且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相比之下，为着家计而疲于算计的侯夫人楚氏简直就是穷苦人了。
郑氏虽说如今势头颇盛，可到底落魄了不少年，如今也是刻意低调，而平阳侯府落魄到都要算计她的嫁妆，想也知道不可能供给老夫人如此好的行头，也不知道郑老夫人这些衣服首饰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上辈子，她为着各种事务所累，还真的是错过了不少东西呀。
她垂下眼眸，掩下那点情绪，神色平常的上前行礼：“孙媳见过老夫人。”
“不敢当。”郑老夫人脸色冰冷，她年轻时也是倾国倾城的人物，即便如今年老，容色依旧极好，这般肃穆望来，竟也是凛然生威，让人不寒而栗。
她望着风颐双，眸光锐亮，冷声道：“李嬷嬷在何处？”
风颐双装傻：“老夫人难为孙媳了，李嬷嬷过来传了话就离开清平斋了，我自然不知道她去了何处，老夫人若不信，大可去传了那几位妈妈来问，她们乒乒乓乓的在清平斋里翻了那么久，若看见李嬷嬷了，自然是要回话的。”
“放肆！”郑老夫人霍然抬手，手边茶盏哐当一声砸到了风颐双面前，瞬间跌的粉碎！
她怒声道：“风颐双，你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跟我装傻！打量我不能处置你是不是！”
风颐双头也不抬，仿佛根本没看见那碎裂的茶盏，她慢慢抬眼，眼眸清冷，竟是不逊于郑老夫人的凛冽。
郑老夫人忽的一僵。
她也是久经风雨的人物，可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出几分危险。
更重要的是，她在风颐双的眼底看出了恨意。
毫不掩饰的恨意。
她活的够久，恨她的人也足够多，可风颐双的眼神，让她莫名生出几分畏惧。
“你……”
郑老夫人的声音刚起，风颐双却轻轻一笑，她慢慢的道：“老夫人真的是折煞我了，您是侯府的老夫人，位尊权重，我不过是刚嫁入侯府的媳妇，穆劭又下了牢狱，我就无根浮萍一般，连个依靠都没有，自然是随您摆布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恐怕我在您眼底，就跟个物件似的，说送人便送人，说丢弃便丢弃，甚至被利用完了，连个哭声都不许有的，您说是吗？”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句，慢慢悠悠，却仿佛含着无穷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郑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微微一抽。
红玉突然失踪，李嬷嬷也失踪，她自然猜到风颐双怕是知道了什么，可知道了又如何，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李嬷嬷与红玉接触的，李嬷嬷又是她的贴身奴婢，自然不可能出卖她。
口说无凭，风颐双就是在信口雌黄，谁也能信她不成？
可她还是真的没想到，风颐双居然会如此直白的质询。
不过风颐双这般开口，郑老夫人反而放松下来，她往后一倚，靠在黄梨木椅上，冷冷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认为你自己是个物件，那旁人再怎么抬举你，你也不成气候。”
“恐怕我自己不这么认为，老夫人也已经替我做了主了。”风颐双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进眼底，淡声道，“不过我今日既敢过来，就是想跟老夫人讨一个说法，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您，让您把我当成一个物件了呢？”
郑老夫人眼皮微掀，定定落在风颐双的身上。
风颐双这两日颇受了几分苦头，可即便如此，眼眸依旧清亮，容色本就是绝艳之姿，气质更是清雅出尘，难得的是遇到事情居然不急不躁，愈发让人转不开眼。
她眼眸微敛，淡淡一笑，声音却淡：“我就把你当个物件了，你又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