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大雾迷散,耳畔传来声音,苍老迟缓:“莫回头,莫回头.....”
其声悠扬,却沉郁滞涩。
莫回头.....
可眼前迷朦,若不回望来时路,又如何知晓该踏往何处?
思虑一番,荣祯缓缓回身,身微侧,尚未看清,周遭忽而震荡随即破碎,似末日崩坏,墙皮簌簌剥落。
再睁眼,眼前之景似湖面微漾泛起涟漪,待稍滞片刻后,水幕复归平静画面浮现。
幕中,别院大火,赤炎熊熊映入眼眸,她伸出指尖触碰,画面如水轻晃,随即,指尖穿透水镜,紧接着一股浓烈的炙热自指腹传来。她飞快撤回手,低眼去看,皮肉却毫发无损。
“老爷!”
一道急切的声音自画面传来,荣祯抬眸,是舅父身边的常顺,也是如今山庄管事。
他面色仓惶,一路扯着衣摆小跑到了海昌济面前。
海昌济眉头紧锁,双手负在身后,远望着浓烟冲顶的宅院。
周遭人声嘈杂,行来往去匆匆喊叫着:“走水了!取水来!快取水来!”
常顺上前一躬身,附耳飞快说道:“老爷!不妙,华阳殿下在里面!”
“什么!”海昌济鹰眼一瞪,“还不赶快救人!费什么口舌?”
常顺踟蹰一瞬,垂首喏喏:“老爷,崔家那边办事不力,殿下现下状貌许见不得人。”
“崔家又干了什么?”海昌济皱眉,“什么叫祯儿见不得人?”
常顺瞥了瞥四周,确认无虞后,附耳低语片刻。
听罢,海昌济身形僵硬了一瞬,“此女心思缜密,入我海氏门楣,竟不知是福是祸…”他话顿了顿,又似想到什么,扯下令牌弟给常顺:“你立马去信宫中,不,你亲自去快马加鞭,速速赶回。”
“此事可大可小,却由不得海家做主,即便是事后报备,也须速禀。”
“老爷,那崔家……”
海昌济神色一凛,沉思片刻,“崔氏还有用处,先昧下,只说华阳遭奸人所害中了情毒。现下,火势尚小……你速去速回。”
荣祯无言瞧着画面几多变幻,眼中微光渐暗,轻声唤了一声:“舅父…”
画面须臾间转变,常顺重新出现在画面中,他飞身下马,三步并一步疾步奔上后院。
着火的院子,一侧廊檐已被烟雾灼成碳色,火势仍旧燃着,院子门口竹凡竭声嘶喊呼救,却被几名侍卫死死拦住。
常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匆匆走上前,朝海昌济点了下头,面色凝重:“老爷,宫里主子说……”
话说一半却停在了半档。
海昌济斜睨他一眼,声沉了沉:“快说。”
常顺拧着眉头,几个字早在舌尖,可喉头滚了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是时,眼前廊柱轰然折断,院墙登时塌下一半。
他顿时怔忪,僵在原地,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老爷,那位说……说…您只管保全天家颜面便是……要您,不留余力……办得周全。(待她往生,定建生祠庙堂筑金身受人供奉。”
海昌济眸光一闪,视线缓缓移动向塌下的院墙,沉默良久,而后摆了摆手,声色沉沉叹了声:“起北风了,这火,熄了不了了……”
常顺抬头望了眼梢头静若盆景,顿时明白了老爷的深意,心口恻恻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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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禄山脚,一处幽静别院。
正屋,清晨阳光自门缝窗镜洒落,屋内萦绕圈圈朦胧柔和的光影。
落地黄铜镜前,江序系好腰间封绸,脚步轻巧走近床边。
床榻上,荣祯侧身眠在里侧,墨发如瀑淌在身后,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下一小片阴影,她唇瓣粉嫩微张,玉臂纤细落在枕边,肩头浑圆凝白,身上半遮半掩着一条薄衾,却难掩曼妙身段。
江序坐在床边,静静瞧了半晌,眼眸深沉似海,似化不开的缱绻。
“爷,马已备好。”刻意压低的声量自门外传进。
江序深深看了眼榻上美人,而后,缓缓抬手覆在她的侧颜,拇指轻轻抚过。
“爷……该上朝了。”门外,随侍延春复又催了一声。
江序微不可察叹了声,随即拿过官帽搭在臂弯,起身推门而出。
出了院子,他脚步不歇,侧目扫一眼延春,眉眼间倏而冷了几分,“查清楚了?”
延春神色肃了肃,垂而摇了摇头。
“遣往北边的人手什么时候出发。”
“回爷,昨晚弟兄们点备行装,稍后便出发。”
江序眉间稍松:“让恒永、贯溪两个留下。”他顿了顿,道:“大哥若问起,便说弟媳柔弱须暗中相护。”
此话一出,延春脚步顿时僵在原地,瞧着自家爷背影,挺阔昂藏,阔步不停。倒似乎品出一丝春意,有道是:万年铁树难经风,一夜簌簌向东去。
延春按下唇角笑意,疾走两步匆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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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荣祯慢慢睁开眼,眸中古井无波,她披衫起身,行至窗前,抬手缓缓推开窗扇。
生冷的气息迎面扑来,驱散一室旖旎之气。
她视线轻掠,微微环视一圈,石阶下明晃晃跪着一人。
“属下死罪。”
荣祯眸光寒凉,无言静默冷待。
周遭仆侍对邬孟的出现似乎已觉稀松平常,视若无睹地依旧照常洒扫,视他于无物。只是见她露面,众人忽而定在原地,皆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伏地而跪。
紧接着,几名婢女卑躬着身子鱼贯进入,为她浣面更衣,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抬头,几人视线恨不能黏在脚尖。做罢一应事后,又如序匆匆退下。
荣祯缓缓踏近,她眸光下落,居高临下看向邬孟。
“若一切可了,你即刻谢罪,亦可。”
她俯身,素手轻抬摘下他眼前面具,吐字很轻,却寒意深重。
邬孟瞳眸一缩,却也听出荣祯并不想要她的命,他拳头紧握,蓦然垂首:“是属下蠢笨,竟中了贼人奸计。”
她清润眸光微微闪动了下,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凉薄:“是何人?”
邬孟脸色霎白,牙关紧了紧:“回殿下。那人轻功极高,却不善武力,与属下对接一掌……让他跑了。”
荣祯缓缓侧过身,眼眸微抬。
今辰朗风清日,却又阴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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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国寺,斋苑。
竹凡换回自己原本装束后走出院子,瞧着眼前安然无虞的荣祯,心口的大石才堪堪落了地。
这步棋走得甚险,她醒来时惊觉殿下凭空消失在卧房,心慌几乎崩裂。若非事先早有准备,她或许当场便会梗过去。
她对着妆镜泪意汹涌,颤着手将皮具覆在面颊,一笔一画勾勒渐渐出殿下容貌,她与殿下身量相差无几,换上衣裳后,又将海家舅母赠的钗子戴上。
她胆小,却不懦弱。
她与殿下朝夕相处,是最熟悉她的人,仿得一时,不难。
竹凡拉回思绪,视线落向荣祯,她背对着她,静静坐在石案边,怀中抱着云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眼神没有焦距,怔怔望着远方。
竹凡走近时,见到便是这般情貌,看到眼中,心口又猛的颤了颤。
殿下这般情愫,一如那日晨起时神魂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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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斋苑门扉叩响。
来人玄衣素冠,戴月而来,冷肃面容上罕见露出几许暖意。
开门来的是元海公公,他面上一愣,而后又飞快收敛了异色,他躬了躬身,不必江序出声询问,他心中已分辨,“大人稍候片刻,容奴回禀主上。”
江序微一颔首,静静立在原地,身形一动不动,唯有负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收紧。
他掌心握着一卷软轴,也是今日朝堂后求下得圣旨。其上大剌剌落着几个大字——佳偶天成。
只是女方名讳处,尚且空着。
元海公公回来得及时,将人请入院中。
月下,树前,伊人倩影。
江序眼眸微动,脚步停顿片刻,随即缓缓上前,轻唤了声:“荣祯。”
荣祯未有转身仍旧背对着江序,她垂眸逗弄着怀中云团,眼中带笑,出声却寒凉一片:“江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江序怔愣一瞬,唇角笑意微凝,而后缓缓垂落,眼中复归沉静,只是负在身后的手掌在不断收紧。
“殿下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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