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据我的观察来看，这个小师妹不太像我天香谷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她没有我天香谷或是高冷或是温婉或是超凡脱俗的仙女气质。
丐帮的气质倒是很足。
死皮赖脸第一名。
15.
总而言之，我们的初相遇不太美好就是了。
不过这不影响掌门师尊和师傅的决定，她们依旧认为我最适合带新人，而且大有把这个小师妹直接挂在我名下的趋势。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这或许并不是因为我适合为人师，而是因为我是天香谷第一闲人。
16.
于是这个院子里便就这么多了一个精力旺盛有的时候甚至有点过头的小身板。
有的时候我甚至能被她叽叽喳喳吵到头疼。
17.
这一吵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足够把一个幼稚活泼单纯美好的小女孩变成天香谷第一老油条，也足够让这江湖上发生更多的变化。
各大门派的第一任掌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逐渐隐退，而几年前叱咤风云的四盟也变成了一会一盟，那个其中的一会居然还是由一位姓沈的王爷用曾经的武林公敌青龙会改编的。
这个江湖上去了一批人，又来了更多的人。
18.
我们天香谷也是，掌门师尊最终因为白云轩的问题而病重退隐，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师傅。
尽管我还是习惯性的只称呼师傅和掌门师尊，师傅倒也从未因这个问题处罚过我。
而我也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这个小师妹有一种怪异的顽疾。
19.
师妹总爱缠着我给她讲我闯荡江湖那会儿的故事。
哪怕这五年里我说了八百遍都不止了。
她似乎对闯荡江湖这事很向往。但其实整个师门都不太想让她出去，倒不是因为她年纪尚小，而是因为她的顽疾——特别容易忘事。
因为这事我私下问过皇甫师叔，师叔只是摇头叹息她“是个苦命的孩子。”
我对此话颇为费解，实因我天香谷收容的其他弟子也都是苦命女子。譬如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也就只有掌门师尊和师傅。但由于皇甫师叔问来问去都只有这么一句话，所以我也就放弃追根究底了。
20.
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要是问我为什么会是“皇甫师叔”。
那皆因我们天香只有女子，而这一代的素问轩主人皇甫璇是和我师傅——曾经的星罗居主人现在的掌门林弃霜同辈的第一代“梅谷七幽”之一，要是按照正常辈分称呼的话其实应该叫“皇甫师姨”。但是讲道理，没几个女子愿意被和自己其实并没有亲缘关系的人称呼自己时带个“姨”字。所以不如直接叫师叔，道理可能类似于尊称一位博学多才的女子为“先生”。
要是问我为什么比我晚入门的师妹们都称“皇甫师姐”。
那是因为她们只管嘴甜，就没几个考虑过辈分问题的。
就这个问题，我那位严肃的师傅其实曾经也问过掌门师尊，师尊表示反正她们也不长驻，学的也仅仅只是那固定入门的几招几试，真正的门内心法例如《青囊书》以及根据其编写而成的全套内功心法这类的压根就不会传给她们，实打实属于挂名天香的八荒弟子。
总而言之，掌门师尊就这么因为种种原因完全不介意这已经乱成一团麻的辈分反倒乐得清闲，其他师叔姐们也能赚得嘴甜。
师傅私底下曾经和我说过我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称她为师姐。
我试过一次，然后被当时因为天风流而烦心的师傅罚去泼墨崖抄了一晚上书。
后来师傅虽然和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但是我打死不从，于是整个天香谷里就我这么一个另类但其实却是唯一正确的存在了。
21.
但总之师妹容易忘事这点倒也无伤大雅，反倒还给她增添了一点保命buff，毕竟在她屡次三番的闯祸，不断展现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精神的时候，我能够多一个理由告诉自己要冷静。
不过她只是忘事，而绝对不会忘记武功，这一点让我时常深感不可思议。
22.
其实我倒是不介意带带她。
毕竟她隔三差五都会给我塞点小零食。
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有胜于无。
23.
那天，师妹一大早跑去师尊面前义正严辞地申请要去闯荡江湖。
恰逢掌门师尊因为痼疾日益加重便准备闭关一阵，可能是觉得她太吵，也可能是终于觉得女大不中留，便点头同意了。
24.
那天，我接到了一封书信。
是傅红雪大侠和叶开师兄约了下个月在侠客岛见面，说是许久不见，邀我也前去一聚。刚好也差不多是我要去看看燕大哥的时候了，便想着去跟师傅告个假。
却没想掌门师尊正在和师傅闲聊，这两位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毕竟能看到我出谷也算是掌门师尊和师傅的一大心愿了。
“哦，对了。”掌门师尊在我就要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叫住了我，“带上你的小师妹。”
我当时还不知道师妹当天一早的义正严辞已经获得了掌门师尊和师傅的首肯，只是狐疑地点了点头，想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25.
“‘叫小傅和小叶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险恶。’”师傅私下里偷偷告诉我：“这是师尊闭关前留下的原话。”
“没辙。”我两手一摊：“这两位还巴不得江湖里多几个憨憨呢。”
“谁？”路过的小师妹突然从门外探出一个头来，顶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好奇地问道。
我和师傅同时转过身去，当作啥都没说忙自己的去了。
26.
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想到掌门师尊的这次闭关竟然是和我的诀别。
27.
我也更加没有想到这一趟差点要了师妹的小命。
28.
“我和傅大哥已经为她运功疗伤，再加上这双枫崖上的灵草辅助。你这小师妹已无大碍了。”
直到叶开师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师妹，右手一抖差点把伞柄抓坏。
“叶师兄可知道那人底细？”我皱着眉头问道。
“倒是能略微猜到一二。”叶开师兄双手抱胸靠在枫树边上，随后又换了个站姿。我正准备让他告诉我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傻货竟然敢对我天香弟子出手之际，叶开师兄抢先我一步对我说：“但是此事还需我和傅大哥仔细调查一番才能确定。”
“还请叶师兄务必告诉我实情。”我强忍怒火咬牙切齿地委婉追问，“大家合计一下，说不定我也知道些什么情况。”
叶开师兄看向了坐在一旁悬崖边运功调息的傅大侠，后者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从头讲起。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29.
“真的假的？！”我震惊于叶开师兄告诉我的这个结论，尽管它目前还带着“可能”的面纱。
可师妹会是那个白玉京的孩子？！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目前从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差不多就是这样。”叶开师兄舒了口气，“先前我已经写信给你的师尊告诉她我所查到的这些，所以这一次也是我和傅大哥希望你能带她来看看的。”
“掌门师尊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有些失望。
“哦，是我让梁前辈什么都不用说，我会自己找机会告诉你的。”叶开师兄解释道，“毕竟刚开始那会儿这件事情还是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30.
我实属疑惑：“可既然师妹的后台这么硬的话，为何不将她送回去？”
“哼。”傅大侠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
“可算了吧。”叶开师兄也一脸悻悻地说道，“那名号也就说着好听罢了，那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流落八荒甚至还被血衣楼做成了喂药傀儡，可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又何必要让你师妹回去他身边？”
“有道理。”我飞快地思索了一下，立刻点头赞成。
31.
于是我决定也先瞒着师妹。
主要是据叶开师兄的调查还发现因为血衣楼常年不断地喂食师妹药物，所以才导致师妹频繁失忆的问题，而且要解开这种结症，还必须要让她自己的武功更加精进再辅以外物汤药。毕竟我之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试过很多次想用言语或者别的办法来提醒她，然后证实了她确实完全不吃这一套。
总而言之就是非常麻烦，并且变强又不是耍嘴皮子。这便意味着这次师妹的出谷，是真的要投入那片从来都没有太平过的江湖了。
和叶开师兄傅大侠商量了一下。我们最终决定：等师妹醒了，我就装作大家才到的样子先给她引荐这两位，然后叶开师兄明面上撺掇她和傅大侠打一架，暗地里助她打通七经八脉。
最后我再随便嘱咐她几句，就算是完成她出谷的仪式了。
32.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师妹一觉醒来就连受到袭击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我怕她又因为想太多而头疼，也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便直接跟她说她大概是做梦了。反正小丫头就算有点怀疑也会因为根本记不得放弃。
倒是多亏了叶开师兄反应快及时叫停，因为傅大侠的水差点放过了，他估计没想到我这师妹有的时候较起真来很拼命。
33.
蔷薇冢前，我语重心长地对师妹说教了一番。
“我知道了，大师姐。”师妹蹲在地上伸手想去戳那把蔷薇剑，我一巴掌打开她那只不老实的手：“听明白了你还挑战极限，我没和你说过这剑有毒？”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师妹站起来对我说道。
“哦。”我应了一句，“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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