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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荷心中一颤，她窝在他怀中，微微仰头，发现晏何争仍然闭着眼睛。
那天在操场，她说的话，“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后面三个字并没有说出来。
可晏何争说他知道，原荷不敢回应这件事，不敢细说他说的知道是不是她心里想的这个。他的状态不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晏何争颓靡的模样，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原荷说：“你好好准备考试，等你考完，我们再说。”
到最后，原荷也没有问晏何争消失了那么多天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他是伤心的，她只是想陪着他，让他平安地度过竞赛。
*
晏何争和季李参加决赛那天，校方决定派遣老师共同前往，靳建设被委以重任，负责这次出行。
决赛地点在江守市中心，几所学校商议提前一天共同前往。
于是，两人在江守中学的大门口，等候着开往考试地点的大巴。
晏何争一条腿屈着，后背懒散地倚在公交站牌上，左肩挂着双肩包，一手揣兜，一手拿着手机，阳光斜过公交站牌，他的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额前的刘海随风扬起，一束阳光泻下，散发金黄色的光。
他闲散地划拉了几下手机，又把手机揣回兜里，微微抬起下颌，闭眼前扫了一眼左前方的靳建设，只见他西装革履，颇有老师斯文的气质。
晏何争调侃：“你穿得也太正式了。”
靳建设回头看了眼姿态闲散的晏何争，又把视线移到自己的领带，边整理边说：“我虽然只是陪考，但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场面，不能丢了江守中学的脸面。”
旋即注意到还在抱着卷子在啃的季李，感叹道，“你俩真不是一个状态。”
季李拿卷子的手微微一顿，并没有搭话。
晏何争仍旧闭着眼，三人等了十分钟后，延安路尽头仍旧没有看见大巴的影子，靳建设时不时来回踱步。
夕阳的余晖拉长影子，晏何争往站牌里面挪一步，身子正好隐在阴影里面，他缓缓说：“是我俩考试，又不是你考试，你急什么。”
靳建设看了眼表，惊呼道：“已经六点了！车还没来，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晏何争眉头轻蹙，从兜里拿出手机，靳建设见晏何争终于有了反应，快步走到他跟前，赞同他的做法：“对对对，我们打个电话问一下，不会忘了来接我们吧。”
晏何争拿出手机的过程中带出一副耳机，他侧头，鬓角漆黑的碎发缓缓垂下，他不急不徐地往左耳塞了一只耳机，八风不动地说：“等着就行。”
两个人之间形成天然的屏障，晏何争一系列动作的画外音是“你吵到我了”。
靳建设已然读懂，但他内心仍旧慌乱，此刻他觉得他不像是陪考的老师，沉稳的劲儿一点比不上这个学生，他忍了忍，又开始来回踱步，不过这次步子慢了些，还是不是回头瞅一眼晏何争。
晏何争把另一只耳机戴好，点开音乐。
在音乐声中，大巴缓缓驶来，靳建设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放下，又因为大巴的靠近异常紧张，拉拽西装衣角，晏何争瞧了出来，摘掉耳机，打趣道：“江守中学的代表老师，您走前面。”
靳建设回头瞪了他一眼，随着大巴尾气的释放声音，大巴车门缓缓拉开，靳建设昂首挺胸，迈步上车。
大巴上坐着江守各学校的代表老师和参加决赛的学生，老师都是便装，学生都穿着本校的校服。
靳建设的正装无疑吸引了全车所有人的目光，但并未搞清楚他的身份，此时，晏何争已经摘下耳机，上车，进入他们的视野，有一个同学率先出声：“是晏何争。”
话音刚落，其他学校的代表老师即刻起身迎接，对靳建设伸出双手：“你好，你就是晏何争的指导老师啊，一直久仰大名，请坐。”
靳建设当然知道面前的人在说客气话，即使他是学校的王牌教师，但在市里面不可能有这样的知名度，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沾了身后晏何争的光，他笑呵呵地握回去：“哪里哪里。”
“我是六中的代表老师，吴勇。”吴勇指着他身后坐了一排的学生，“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靳建设气势没输：“您称呼我靳老师就行，我带了晏何争和季李两个学生。”
人不在多，在精，他带的学生名字那叫一个响亮，江守市的几个中学没有不知晓的，晏何争次次考试霸占联考第一名，竞赛成绩更是有目共睹。
吴勇笑道：“培养出来的学生确实很优秀啊，想向你取取经。”
靳建设没摆谱，朴实无华道：“不是我培养的他，是他悟性好，只能说是我撞上了这样有天资的学生，这种学生光靠一套理论是培养不出来的。”
两个人边过招边坐下，中间隔着的过道变得宽敞。
吴勇悻悻一笑：“说的是实话啊。”他话音是对着靳建设说的，却看向晏何争。
晏何争从两人中间走过，向吴勇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他平常对待同龄人虽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但是对长辈，礼数和尊重一直很到位。
他走到靳建设后面一排停下，靠窗而坐，将旁边的位置给季李留着，包放在汽车上面的隔层。
季李跟在他身后，并未坐在他旁边，错开坐到了过道的另一边。
晏何争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收回目光，把另一只耳机插上，闭眼休息。
大巴抵达江守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一行队伍下车，安排入住提前预定好的酒店。
几个老师收了学生的身份证，在前台办理入住信息，季李的手机铃声忽地响起，屏幕上显示备注“妈妈”。
他往外走得很远，找了周围没有同学的地方，手机催命似地叫嚣，似乎没有回应永不罢休一样。
季李接起手机，情绪不高：“妈。”
“你怎么这么晚才接，到了没有？”
“到了。”
“那就行，酒店住宿怎么样？”
“挺好的。”
“今天晚上可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更好的发挥。”
“嗯。”
“明天我就不联系你了，你好好复习。”
“好。”
季李像是个输入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一问一答，手机挂断那刻，他的肩膀下陷，半个身子佝偻了下去。
等季李再次抬眼，他的眼睛黯淡无光，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往酒店大厅走，正巧和门口的晏何争擦肩而过。
晏何争单手插兜杵在大厅，余光扫了一眼季李，两人并无言语交流。
隔膜在无形中滋生。
在教学条件平庸的江守中学，季李是被训练出来的，每年都会有这样一个闪亮的人，今年参加竞赛的是季李，明年会有一个跟他一样的人被培养。
而晏何争这样的人物，无疑是稀缺的，他这个人，这个名字，不可替代。
季李刷卡进门，里面陈列着两张双人床，最里侧有个书桌，旁边摆着两个凳子。
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晏何争，提前说明自己的习惯：“我喜欢安静，晚上一点声音都都睡不着。”
晏何争徐徐走进去，他带上门，瞧了他一眼：“知道。”
“嗯。”季李换好一次性拖鞋，“谁先洗漱？”
晏何争把包丢在床头，“随便。”
五分钟后，季李从卫生间出来，开门声和房间内手机发送消息的声音同时响起。
季李看了眼半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晏何争，走到书桌旁，拿出书包里面的卷子，说道：“麻烦手机开静音。”
“你他妈这么客气干什么？”晏何争早已察觉出季李的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季李没说话，抽出椅子，佝着背看卷子。
晏何争觉得无趣，按了手机静音键，把目光移在手机消息界面上。
手机屏幕上，小荷才漏尖尖角传来一条消息。
[祝明天考试稳定发挥。]
晏何争修长的手指快速按键，回复：[好。]
原荷在宿舍的床上翻了个身，输入：[你到酒店了吗？]
del：[到了。]
小荷才漏尖尖角：[一个人住吗？]
del：：[和季李。]
原荷想到竞赛前两个人的状态都有些奇怪，犹犹豫豫什么也没问，只是编辑了两个字：[加油。]
del：[对我说还是对他？]
小荷才漏尖尖角：[对你。]
晏何争满意地熄屏，把手机撂到床头柜，起身去洗漱，临进洗手间的时候余光扫到手机屏幕亮了，又拐回去拿起手机。
小荷才漏尖尖角：[晚上好好休息，早点睡。]
晏何争立在床前打字：[晚安，明天见。]
原荷看到信息跳到屏幕上，“明天见”的意思是他明天考完试会回来，也就能见到他了。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带着笑意合上眼睛。
晏何争握着手机，看到不再进来信息，他才再次把手机撂到床头柜，走向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他洗漱出来，看到季李仍旧在低头看卷子。
晏何争掀起被子，躺下，他睡觉见不了光，喜暗，如果跟他一个房间的是任何人，他都会让立刻熄灯，但看了叹背对他的季李，晏何争把被子盖在脸上，勉强遮住一大半的光。
晏何争睡了很久，大概由于舟车劳顿，他中途醒来，喉咙干涩，渴意明显，起身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灌水时，头顶的灯光直射他的双眼，他才意识到灯还未关。
等喝完水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的季李，不知道朝窗外看什么，背影阴沉沉的。
晏何争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懒散地躺下，说道：“你站那干什么，不看书的话就睡觉。”
季李没有反应，晏何争半躺着，虚着身子，看着他，“季李，我熄灯了。”
十秒之后，季李转身，眼睛半睁半闭，没有落点，他无神地上床，盖上被子。
晏何争伸手把灯关了。
翌日。
晏何争的手机震动，他关掉手机，扒拉了两下后脑勺，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季李的床铺空着，没有人，而他的书包，放在书桌上，应该是下楼吃饭了。
晏何争洗完脸，脑海里跳出昨天晚上的小插曲，越想越不对劲，他一边刷牙一边往窗边走。站在季李的位置上看窗外，远处有一个陈旧的大桥和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
即使是晚上，窗外应该是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张灯结彩的景象欣赏。
那季李昨晚到底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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