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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31日上海
元旦前夜，辖区派出所接到电话，位于市中心老城区的天火同人饭店后厨发现一袋疑似人体组织，派出所民警立刻赶往现场确认情况后通知市局刑警队。
由于该地区人员密集又是单行道，警车将近30分钟才抵达事发地点，此时附近已经挤满了围观群众。
今天恰巧又逢当红推理小说家关衫月的粉丝见面会，涉及人员众多，刑警支队副队长卢上扬立刻命人维持现场秩序。
餐厅由一栋老式石库门改建而成，进屋就见墙面上挂着不少古董字画，房间右侧的木制楼梯链接上下两层，由于最近几天阴雨连绵，地板踩上去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
"对不起，刚刚抓了个盗窃团伙，来晚了。"
一名干练的女警挤过人群快步走进餐厅，看了眼门口《天火》新书见面会的海报，"现场什么情况？卜钰！你怎么在这儿？"
正在一旁协助维持秩序的实习警员看到她后立马凑上前，"我可是被邀请来参加今晚活动的！再说了我是警察，有案子当然要第一时间到现场。怎么啦师傅？"
齐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调整情绪，"没事，说说情况吧。"
"哦.......是这样，今天签售会正举行到一半，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叫，我们都以为是主办方为了增加气氛而搞的什么噱头。”
“直到老板查看情况后，从后厨慌慌张张跑出来让大家都不要动桌上的食物时，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人是谁？"顺着齐眉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唐装，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大厅里安抚众人的情绪。”
“从客人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上来看，其中大部分都是些不太好应付的有钱富婆，但现在每个人都井然有序的配合警方进行笔录工作，看来确有两把刷子。
"他就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名叫马千里，别看现在这幅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人有过案底，卢队之前在提篮桥当过狱警，刚才看到的时候直接就给认出来了。"
"怎么进去的？"
"在云南边境那边走私珍贵药材判了7年，听说会点中医，在里面表现良好减刑1年3个月。出来之后就利用之前积累的人脉开了这家餐厅，也算是成功洗白上岸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一个发现尸块的是餐厅的主厨朱兴华和他的助手邵宏，当时两人到仓库拿接下来需要用到的材料。
由于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的人体组织，法医李良白已经把尸块带回警局。
技侦科秦樾见齐眉过来起身敲了敲蹲麻的膝盖，指着地面上的脚印，"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痕迹被严重破坏。况且我认为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小齐你看。"
整个房间大约15个平方，四周各放置了3层储物架。
"我们刚到的时候袋子就掉在地上，应该是有人想要拿这上面的东西时不小心碰到的，当然不排除凶手是故意伪造现场来迷惑警方的判断。"
此时，卢上扬把两名当事人带了过来，最先发现尸块的邵师傅外表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哪经历过这场面，正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齐眉安慰他不要紧张，示意把发现尸块的经过再仔细讲一遍，邵宏吓得支支吾吾，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旁边的朱兴华见状小声骂了一句没出息！接着替他说道，"警官，要不我来吧，当时我就在这小子边上。"
他清清嗓子稍作回忆，"按计划晚餐是在6点准时开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小邵就去冷库里拿今天早上运来的原材料。”
“走到放牛肉的那排架子前，这小子顺手拆开一个黑色袋子，当时就吓得给扔地上。老板听到叫声也跑过来，我们就警了。"
"这些东西都是当天送来的吗？"齐眉指了指架子。
"这两排的都是，每天供应商都会按照采购单上的具体要求给送过来，特别是像今天有这种重要的客人，老板还会再三叮嘱我们一定不能懈怠。”
“我和小邵就早早到后门等送货的车过来，把所有食材核对之后再让车走的。"
见齐眉没有说话，朱兴华双手来回在裤子两边摩挲，显得有些着急。
"警察同志，您不会是怀疑我们吧，我和小邵下班以后跟其同事坐班车回的员工宿舍，都能互相作证的。”
“况且这个后门白天不上锁，是个人都能进来！还有货车刘师傅，今天他还帮我们搬过东西，不信你们可以看监控录像的呀！"
"您别误会，我们也只是在了解情况。"
齐眉边解释，边沿着货架绕圈，转身瞥见靠近角落的篮子里放着几只花瓣形状的蘑菇，她凑近闻了闻，"朱师傅，这是云南那边特产吧？这东西在上海可稀罕啊。"
"是是是，这个叫干巴菌，因为无法人工养殖，所以就算在云南当地也算的上是高档食材。以前我在那边当过几年厨师，会做点滇菜，您可真懂行。"
"查一下这边的食材的供应商资料和当天的食品采购清单，还有刚才提到的那个货车师傅也一并调查一下。”
“另外路边周围和这家餐厅的监控录像都带回局里，顺便把他们俩也带回去采用下指纹和血样。"
跟卜钰叮嘱几句之后齐眉回到大厅，经过各方协作努力，笔录工作已经快接近尾声了。
她靠在椅背，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翻了几页，但仅仅开头的几句话就立刻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警官也喜欢看推理小说？"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白拼色开衫，扎着高马尾的女人，她正是这本书的作者，也是现在很火的推理小说家关衫月。
齐眉这才缓过神，"关老师你好，久仰大名，这次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退一步讲虽然之前写过那么多推理小说，还是第一次离案发现场那么近，齐警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我一定全力配合。"
从周围同事口中，齐眉听说过关于这个小说家的传闻，甚至还有其他地方的公安用她小说思路成功破了几起疑难案件，加上刚才那本书的开头，她内心不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奇。
"到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还没到零点，街道两边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人准备新年倒计时的人。
夜晚的凉意渗透进车窗缝隙，齐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侧头轻声问，"关老师，您和马千里是怎么认识的？"
"谈不上认识，我的新书这几天不是要上么，趁着现在的热度想着搞个小型见面会。”
“恰巧九月份，那个香港综艺导演jasion刘来找我谈一档节目时无意中说聊起这事，就给推荐了马千里。”
“说这老板帮不少名人办过活动，为人靠谱，办事周到，菜也挺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家饭店和我新书的名字还挺搭的。互加联系方式之后，马老板拍胸脯说可以全权负责，接下去的事也就顺水推舟。"
"哦对了，这次见面会的名单我让十一给你的同事了，想着大概对案子有用。”
“其中大部分都是杂志社书友会的vip客户和几个媒体朋友，剩下少部分就以抽奖方式送出了。十一在每个人入场的时候就核对过信息。"
齐眉相信关衫月没有说谎，见面会和这个案子应该只是巧合。不过从上车开始她的心思就一直停留在驾驶座前的那本书上。
"齐队长今天特意赏脸搭我的车不会就想问这些吧？"
关衫月在餐厅就看出这位刑警队长的别有用心，故意试探道。
齐眉没有反驳，"也没什么大事，就有听说一些地方的同事根据您小说中所写的思路破获了不少疑难杂案，所以我想知道您对这本小说开头提到的"1231·杨树浦发电厂爆炸案"了解多少？"
"情节需要罢了，之前在收集素材的时候看到这个案子，感觉合适就用了。况且年代久远，我了解到的都是些皮毛，不介意的话齐队长可以跟我详细说说。"
齐眉翻下挡光板遮住车头玻璃上露出的一小段天空。
"外界报道称此次案件起因是由于当天晚上发生雷暴，导致电线短路引起火灾造成的爆炸。"
"可笑的是，只要有点常识就知道，这大冬天，哪来的雷暴。当时的群众纷纷提出质疑，无奈，警方对周围住户进行了走访排查，其中有几个人说当晚看到有人在附近燃放大型礼包。"
"呵，雷暴和烟花，这能一样吗？可惜，迫于压力，案子最终以违规燃放烟花爆竹引发意外事故草草结案。"
"但本案最大的疑点，当晚，该地区的值班民警在爆炸发生前半小时曾接到过一通电话，对方称发电厂内正发生严重暴力冲突。挂断之后她就跟同在值班室的搭档说自己先去看看情况。可谁都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通电话的内容，在最终的结案报告中只字未提。"
车里陷入了沉寂，空气渐渐凝结成了冰凉的水滴。时间已接近凌晨，原本漆黑的天此刻已经被明亮的烟花照的宛如白昼。
齐眉吐出一口气，单单回忆这件事就让她精疲力尽。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害怕烟花。记得小时候每到那天晚上我都会把自己关在衣柜里用手紧紧捂住耳朵，火光透过缝隙从门缝外漏进来，眼前就会出现当年她在爆炸案现场的样子。”
“等到烟花散去，就只剩下无止境的嗡嗡声和柜子里樟脑丸的味道。成为警察以后，每到这一天，我都会不自觉守在电话边，既害怕它响起又害怕无事发生。"
回忆宛如巨大的黑暗将她慢慢吞噬，几缕发丝被湿哒哒的水汽浸湿粘在窗户上，关山月不禁用力握了握方向盘。
"齐警官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就像一部电影，我们看到的只是个人投射出的一小部分画面。在相同时间轴上即使是一粒微尘都会与你我产生联系，或许齐警官在衣柜里看到的那些并不是幻觉。"
"关老师是在讲科幻故事吗？"刚才那段话似乎让齐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友的人生哲学，随口一说，别放在心上。"车缓缓停在市公安局的大门前，虽然齐眉还想问点什么，但对方明显并不愿再多说。
况且口袋里电话嗡嗡的震动声也在提醒她，现在有一具躺在解剖台上支离破碎的灵魂更需要她的帮助。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李良白很快就复原了尸块原本的位置。
他摘下口罩把尸检报告递给齐眉，"这只是初步检测，那包袋子里所有人体组织都在这儿了，还好切的不算太碎，一共52块几乎都集中在左臂，从表面上看大致可以推测出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死亡时间大约是三天之前，肩膀有处纹身。值得注意的是，从切口的皮肉组织判断应该是死者生前造成的。"
"虽然有点难为，但还是希望您这边能提供更多线索，这样我们也好尽快确认死者身份，辛苦了李科。"齐眉压制中内心的焦虑，她明白虽然时间紧迫但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
路过审讯室看到卢上扬和卜钰还在里面对朱兴华和邵宏进行轮番询问，齐眉没有推门进去打搅而是直径走向办公室，当了警察之后她渐渐可以理解母亲为什么每次逢年过节都不回家。
"哟，师傅，还没回去呐，怎么不开灯呀。"
"你不是也还在吗？审的怎么样？"
卜钰耸耸肩，"我和卢队都认为还不能完全排除两人的嫌疑，监控录像我们快速过了一遍，但很可惜的是这排货架处于盲区，后门那条巷子平时人来人往也没装监控，所以到底这包尸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是谁放的都还不好说。"
"哦对了，这本书给你。刚才我在电梯门口看到那个小助理，说关老师让她把这本书送给你，另外她还说过几天关老师可能要去出差，有什么事直接联系她就行。"
齐眉接过那本《天火》不禁又想起刚才车上的对话，"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收到！新年快乐，领导！"
关衫月的家位于滨江大道，一栋由五个圆柱体交错而成的双层别墅，从空中俯瞰仿佛层层叠叠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型睡莲。
别墅前后每隔一段距离都有通宵营业的酒吧和咖啡厅，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风范，特别像今天这种节日，虽已过凌晨2点，但整条街还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音乐声。
待车停稳后，关衫月推醒在后排睡的东倒西歪的陈十一，让她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帮忙收拾行李。
两人一踏进房间，躲在角落的myrrha立马就闻到了关衫月身上的味道，从黑暗中飞奔过来，而小万也在一边喵喵直叫。十一绕过它们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罐头给两只小家伙们加餐。
myrrha原本是缉毒犬，与关衫月相识在金三角的一次危险的营救行动中，它为了保护人质们能够安全撤离在最后关头被毒贩炸伤了眼睛，完成任务后就退役在家开始了养老生活。
关衫月走进书房坐在写字台前，滑动两下鼠标，人脸识别自动解锁，屏幕亮了起来，只见桌面右下角提示收到了一封邮件。
双击打开后发现是署名为k的人在电脑被唤醒同时发送的，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钥匙在船上。」
几秒钟后，这封邮件被自动撤回。关衫月缓缓靠向椅背，手指轻触关机键，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周围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只留下她在雾气中沉沉睡去。
噩梦环绕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