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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
两人之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宛汐的心陡然跳了一拍，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这是……怎么了？
没等她想明白，颜怀便又更逼近了几分。
眼前人身上满是略带侵略性的、年轻男人独有的气息，夹杂着承明殿中长年累月点着的龙涎香，在这狭小的方寸间扑面而来，逼得她无处转圜，也无可转圜。
宛汐只能呆呆地抬起头，被迫迎面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眼。
“皇上……”
“……”
颜怀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臣妾只是说说罢了，怎舍得真如此做呢？有了皇上那句金口玉言，臣妾才好堵云美人的嘴呀——正如皇上赏的珊瑚一般，替臣妾堵了合宫的嘴。”
宛汐眼眸清亮，笑容甜软：“臣妾感激不尽。”
虽不知颜怀这是怎么了，但恭维君上，也是为臣的必修之课，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果然，颜怀的神色微微缓和，紧握着她手腕的指尖，也送了些。
见他心情颇好，宛汐便接着道。
“只不过……”
“嗯？”
颜怀松开了她，牵着她在小几前落座。
“此次太后娘娘将臣妾拘在慈宁宫礼佛抄经，还是为了皇上偏宠臣妾一事。”
“虽然臣妾出入文通阁侍奉，是为了前朝之事，但在后宫中人看来，却是皇上偏宠偏信之证。”
“为了皇上声名着想，还请皇上雨露均沾，也多往后宫别处走走吧。”
宛汐一边说着，一边垂着头将凉透了的茶水换掉，用余水洗了茶盏，又换上新的来。全然不曾察觉颜怀的面色，正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黑。
“……譬如皇后娘娘和贞修媛处，皇上若要办韩家，那么依仗赵氏和贞修媛母家金氏之处还甚多，更何况赵家是后族，金太傅又是您的……”
啪嗒一声。
颜怀将手中把玩的折扇倒扣在小几边，一语不发，宛汐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你希望朕去宠幸别人？”
“……”宛汐张了张嘴，有些没缓过神来。
殿外站着的张海全瞧在眼里，暗自叫苦：我的好小主，您快醒醒神呐！
“朕倒不知，朕的清美人竟如此贤德大度，哼。”
颜怀遽然起身，拂袖而去。修长的身形如带了风一般，只留下宛汐在原地愣神，那双让颜怀惦记了数日的、小鹿一般的双瞳中头一次真真正正泛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来。
-
后宫嫔妃们这几日的心情正如这春日里的天气一般，晴了又雨，雨后又阴，反反复复，让人只觉得七上八下地烦躁。
清美人刚入侍文通阁，就被太后拘去慈宁宫抄经了！
可没过多久，皇上赏赐的琼州珊瑚就进了长乐宫，清美人顺利出了慈宁宫，就当众人以为她又要继续圣宠不衰时——
清美人竟然开罪了皇上！
随着颜怀拂袖而去，一个人气冲冲地离开了承明殿，只留宛汐愣神在原地，而后只好默默回了长乐宫。
这个消息，也跟随她难看的面色，如长了翅膀一般在宫中四散开来。
“唉……”
月禾在庭院中急得团团转，瞧着宛汐面色尚可，坐在桌前安然用着晚膳，更是急得发昏：“小主，小主究竟怎么得罪了皇上？如今宫里那些人可都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糟……”
瞧今夜御膳房送来的晚膳，莲房鱼包、风干鹅脯、和桃肉清粥，都是她爱吃的菜，宛汐便觉得，似乎没坏到那个地步。
但她也不是不自省的人，坐在膳桌边举箸反复思虑了一回，想来也许颜怀只是被她的直言劝谏气着了，竟对着一国之君明言前朝与后宫恩宠之事……也是这段时日颜怀给的信重太深，宠眷太过，倒让她忘了为臣者，劝谏需得取巧才是。
就在她神思飞离天外之时，柳常在来了。
“姐姐！”
“姐姐无事吧？！我听闻姐姐开罪了皇上，可有受到责罚？”
柳常在一进门，便急切不已，只见她珠钗斜挂，甚至都缠绕到了发髻边，世家女子向来注重仪容，可见她这一路过来甚是匆匆。宛汐不禁心中一暖。
不想重活一世，在宫中还能遇到这般真心为她担忧、为她着想的人。
“我无事，瞧你，怎地这般莽撞，头发都乱了。”
她笑着朝柳常在招招手：“来得正好，不如一起来用些，今日正好有你爱吃的黄鱼羹。”
柳常在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瞧她一眼，乖乖坐了下来：“也好……不过姐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若不介意，不妨与我说说，也好替姐姐出出主意啊。”
葡萄侍立在一旁，替柳常在挽了袖，净过手，又各自为她们盛了一碗鱼羹，宛汐看她吃了，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此次太后命我在慈宁宫中礼佛，也提点了我几句。”
“让我好生规劝皇上，不得专宠。”
提到太后，柳常在也不免一惊：“太后？”
而后，便见柳常在面色古怪，又逐渐勾起嘴角，似是忍不住笑的模样：“姐姐果真如此直言劝谏了？”
宛汐目露无奈，点点头。
柳常在微微扬起脸，示意葡萄与月禾等人出去候着，见殿中无人，方凑近宛汐轻声道：“姐姐难道不曾想过，皇上这是恼了你太大度呢？”
……
殿中一时陷入一阵沉默，宛汐神情古怪地嗔她一眼，柳常在却急了。
“姐姐不信我？”
她颇为不服气：“可我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宛汐扑哧一笑：“话本子？”
柳常在“呀”了一声，自知说漏了嘴，脸颊倒飞红起来，嘴上说着：“我好心为姐姐，姐姐倒取笑起我来了。”
又低声道：“从前家中管得严，只不过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也会偷偷看。”
柳常在目中流露出一丝怅然：“舅舅家的三表哥，总是会带各式各样的话本子给我，什么山川风月、神鬼异闻，还有外头街上卖的小花篮儿……”
她眉目低垂，怅然之中又含着一缕幽幽的甜意：“话本子上都是如此写的，人若是动了情，定然不愿看到对方轻手将自己推开。”
“妹妹，难不成你……”
宛汐一惊，忙四下瞧了瞧，确认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柳常在抬起眼，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姐姐猜得不错，我与表哥，曾有过婚约的。”
宛汐正要开口问询就在这时，葡萄匆匆从外进来，皱眉道：“两位小主，方才慈宁宫来人传话，太后撤了临华宫贵妃闭门自省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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