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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长随云吉和云祥一路快马加鞭，到信王府所在地幽州时，已是三月下旬。

景珩未有直接登门信王府，他猜测叶莺若回来，必然和她胞兄明晖住在一起，若他直接登门让叶莺知晓，可能他再不可能见到她。

如一位江湖大盗昼伏夜出，日暮降临时他一身玄衣，在偌大信王府屋檐上飞来跃去，凭着少年时期印象在与叶莺有关的院落和房间屋檐上静静守候。他以为很快就会看到叶莺身影，可守了周余，他并未等到想等的人。

幽州三月夜晚，天气仍然十分寒凉，可景珩的心比北地朔风还冷。

他开始尾随明晖，连日的跟随，他对明晖行踪摸得一清二楚，不是在信王府便是在军营，有时会和同僚喝酒，有时带着家人去打猎，可从未见过叶莺与之相伴。

时光白驹过隙，眨眼间他在幽州呆了近一个月，没有叶莺的身影亦从未在茶馆酒肆听到过和明婳相关的消息，无数次徒劳无功让景珩有时会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叶莺不是明婳的假面？难道叶莺压根没回来？

近五月时，长随云吉和云祥在又一次陪景珩喝闷酒后斗胆开了口：“殿下，陛下说过三个月就得回去，算算时间，我们在这儿呆不了几日。

殿下还有哪儿没去过的，我们赶紧去罢”。

云吉和云祥陪同景珩在幽州的日子，虽然景珩从未说过什么，但两人渐渐看出些名堂，为景珩寻找明婳的举动惊诧震愕，他们阻止不了什么，内心却都觉得景珩疯狂无比，为他思维跳脱而担心，明婳一个死了几年的人是叶莺？景珩在他的替身王妃死了后来幽州寻明婳？云吉和云祥只是想想，都有些精神错乱之感，痛惜景珩陷入不可自拔的臆想，期望他尽快回京恢复正常人的日常。

景珩来到离幽州最近的草原，幽州母亲河宁川河流淌于这片土地，以前老信王明怀棣带着一帮孩子常常来这里跑马，这里是除幽州和沙场以外让景珩印象最深刻之地。

四月下旬的草原春意盎然，繁花盛开，绿野广阔无垠，景珩纵马驰骋仿佛回到少年时，可余光瞥到身边之人，他便泄了心气回到了现实。

草原春风温柔吹拂他的脸庞，景珩立马其中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

远远地驰来一对人马，景珩远眺，为首者红衣飒爽，身姿挺拔，是一位年轻女子，她骑在一匹黑马上风驰电掣，如一道流光奔向自己。

一瞬间如被一道闪电击中，景珩浑身血液沸腾，握着缰绳的双手不自知地颤动。

明婳？！云吉和云祥瞪大眼睛，伸长脖梗看向来人。

黑马越来越近，年轻女子声音轻盈，带着讶异：“燕王？你怎么在这儿？”

云吉和云祥松了口气，年轻女子身材高挑和燕王妃很像，但样貌并不是燕王妃，自然不会是明婳。

景珩掩饰住失望，淡淡打了声招呼：“明妤，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儿”，明妤勒住缰绳在景珩面前停下，她很是意外，挑眉问道：“你何时来此地？见过信王明晖了吗？”

“没多久，散散心，想来少时地方看看”。

明妤冷哼了一声，觉得古怪亦有些戒备，死了老婆跑到这里算什么？

明妤随扈坐骑上的布袋里塞满了绿油油植株，景珩认得这些植株，是一种治疗腹泻的药草，他问道：“谁需要这个？”

“我父亲，宁川河边的新鲜，药效要好一些”。

景珩道：“表姑父怎么了？我随你去探望表姑父”。

“别”，明妤立刻截断了他的话，“你们京城内斗把王妃和明婳都折腾没了，你还弄了个替身到府上，就别在我爹病弱时在他跟前碍眼了，我怕他旧疾未愈，再添新病”。

景珩垂下眼眸默了会儿，看着手中缰绳道：“明婳还在的话，会见我么？”

明妤不由得心烦，警惕眼神盯着景珩嗤道：“哪有那么多如果，她坟头草都人高了！”

明妤语气不善，若依景珩过去性情早就拂袖而去，可他知道明婳明妤堂姐妹，自小关系要好，如果叶莺回来，那明妤不可能不知道，景珩很想从她的话语中探寻些蛛丝马迹。

“如果我说我知道她——”

“哈哈”，明妤气笑了，“你们男人真可笑！娶了个替身死了现在散心来凭吊本尊？什么如果！你知道什么？如果我是明婳，知道你找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还娶了她，我只会恶心！”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是明婳？”

“呸！”明妤吐了口唾沫，脸上嫌恶之情再不想隐藏，“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恶心的借口！她真是，你还把她当丫鬟使唤，没有平等尊重，瞒天昧地比娶替身还恶心！”

“就，就这样？”

“还要哪样？别再提你的替身王妃！我是明婳永远都不想再见你！”明妤警告道：“见到明晖你最好管住嘴，别说这些混账话，我怕他忍不住动手，到时难看！”

明妤懒得和他废话策马前行，景珩调转马头紧紧跟上。

信王府，明晖知道景珩到来为他举行了小型宴请，宾客都是景珩熟识之人，是少年时候跟随老信王明怀棣学骑射时的伙伴。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六年前，那时都是少年意气心思纯澈亲密无间，如今再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

尤其明婳已逝，大家亦知道景珩娶了个与明婳一般无二的替身，席间连挑起话头的人都没有，彼此沉闷敬酒喝酒。

想起离京时景琮嘱托，景珩对明晖道：“无论先皇还是当今天子，对北地和信王都极为看重，过去姑母下嫁姑父，明婳嫁于先太子，现下天子不想打破这个旧例，刚刚出生的小公主漂亮活泼——”

“还是别”，明晖笑道：“我们这儿的男人都要上战场杀蛮族，嫁我们这儿都有守寡可能，我娘不就是活生生例子？守寡后心就不在这儿，只会惦记着京城，还是不要委屈公主”。

景珩无语，他按照景琮嘱托该说的都说了。

明妤哥哥明俊弘亦笑道：“嫁我们这儿好歹可以快活几年，嫁京城可是分分钟没命……”

明晖阴沉眼神看向明俊弘，他的话音便消逝在空气中。

景珩摩挲着手中金质酒盏，眼神似关注着酒盏上阴刻福寿纹，淡声道：“如果明婳还在，希望她喜乐”。

“念你我好歹同学过几年，难听的话我不想说”，明晖眉峰紧拢，声音冷冽，“你最好别再恶心谁，吃了这顿饭没事儿就回你的京城，你有什么知心话，可在你王妃墓前说，也可去皇陵对着景珣明婳的牌位说”。

北地寻访毫无结果，明晖下了逐客令，景珩带着长随五月底回到京城。

景琮很是高兴景珩如期归来，他一度担心景珩一去不返和明婳呆在北地一心搞事。虽然景珩带回的消息并不美好，明晖毫无继续联姻心思，他的兵马日日操练，练兵秣马从不懈怠，但北地接壤北方蛮族，仅从这些看不出明晖有反之心。

景珩不在京城时，京畿军务由陈栗将军暂时代管，这会儿景珩回来，景琮令他继续军务，可他神情懈怠，并不是很情愿。景琮顺水推舟，仍命景珩为正，陈栗为副手协助于他。

陈栗本就掌管神策军，现在又为京畿军务副手，而景珩未如过去那般积极军务，一时间陈栗在军中风头和威望竿头直上。

景琮渐渐放下心，军务上陈栗和景珩逐渐分庭抗礼，合则锐不可挡分亦各领风骚，景珩时不时提出离京散心，景琮也由他去了。

景珩始终相信叶莺回到了幽州，只是不想再与他相见，天下无恙，需要他这个武将的地方不多，在极度想念她时，他会重走过去两人走过的路，沉迷过去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1、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南宋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