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再次见到了令全京城艳羡的白玉团。
说是白玉团,倒也不精确。毕竟顾成珏虽只比她大上一岁,却已要比她高出两个身段。
可偏偏宋迢迢就是这样觉得。
或许是她时常在安夫人食楼中,瞧见他捧着她递来的糕点,不苟言笑,却静静吃得片刻不停的样子。
外表如玉冷泽,内里却是甜甜的。有些矛盾的可爱。
这一次见面,他似乎又比以往长高了许多。从前因贪嘴有些微圆的面,如今也棱角分明起来,脱了几分稚气,变得愈发俊秀。
一举一动间,亦是要比从前还要清冷。眼望着,就像是精雕玉琢的小仙童,竟然要比她见过的所有王室子弟,都要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矜贵之气。
可惜,她并没有能望太久。
主母本就对她不喜,宁王这次携子前来拜访,本就是途经至此,并未打算久留。
因此叫她来见,也只是象征性留她打个照面,便明里暗里提点着她要有自知之明的离开。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宋昭昭眼见宋迢迢目露茫然,玩味般扬唇一笑:“他说,他喜欢和你在一起。在离别之际,对着顾伯父说的。”
说至此处,她见宋迢迢柳眉微蹙,眼中的茫然愈发深刻,眸光流转道:“我可没有偷听,只是顾成珏全然不在意别人旁听到罢了。你是不是也想不明白?反正顾成珏这个人,我是从来没有读懂过。天生性子冷冷淡淡,像个怎么都捂不热的冰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却喜欢在拜访府中时,与你制造偶遇,分明极讨厌弄脏衣衫,却还是不管不顾,舍弃他所标榜的冷静自持,纵身跳进那池塘,将你相救。”
闻言,宋迢迢睫羽轻颤,却并未出言打断。
宋昭昭接续道:“而我的好妹妹,却也是世间一灵秀。对着凡尘琐事古灵精怪,对着顾成珏的感情,却始终一窍不通。当时我还在想,你们这一个寒冰一个木头,到底何时能沦陷在一处。到头来,确是我阴差阳错做了你们这红娘。话说,你当真全然不知?”
宋迢迢背靠着木墙,眸光频颤。
少时,镇国公府,多少次四目交接,却默契躲闪的目光。马场上,少年夺了头筹,却每每恰好在有她的位置停下爱马,留给她于墨云相处的机会。宴会之上,众星捧月的王府世子,会状若不经意的从她身前走过,此后,她的桌案便会多上几份其他席面没有的点心。
而当花轿喜帘被掀起的刹那,顾成珏那复杂难明的眼神,流放路上为她受鞭伤时的果决毅然,以及那些单独为她舍出的饮食……当真只是因为她所理解的愧疚吗?
她对此前种种,亦是当真恍若未觉的吗?
如若真是如此,那在门前雪地中,发现顾成珏昏迷不醒的那一刹,如焚的心慌,为何会掩过恢复现代记忆的惊诧?
在声声自问声中,那些宋迢迢未觉醒之前,曾因身份差距、世俗偏见,有意选择视而不见的往事,一幕幕流转于眼前。
诸多曾经肉眼寻见,未曾宣之于口的确幸,就像是拂过尘埃,恢复原有鲜活生气的画卷,令如碎星般的心动重新拼凑,有了具现的定义,再度熠熠生辉。
宋昭昭见她这幅模样,垂眸笑起:“都说往事不可追,我虽没办法弥补你的流放之苦,便再说一个可以让你欢欣的事情吧。这件事说完,你便给我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成不成?”
宋迢迢也蹲累了足,直起身轻轻点头。
宋昭昭接过宋迢迢向她递来的掌心,借力站起,待缓过气力来,她轻舒一口气:“顾成珏曾经说过,他想求娶的是你。但父亲未曾同意…欸…你激动就激动,可别把我绊倒了。”
宋迢迢点点头,将向外走的步伐放缓了几分。
父亲不曾同意的原因,如今可猜测的有太多。
但顾成珏的心意,却清透的如皎皎的明月,既无阴云遮蔽,亦无月晕氤氲。
从此她与明月对望,亦是近在眉睫间,不再迢迢。
从农园通往家中的路上,群花烂漫,摇曳生姿。
宋迢迢策马而过。不时,便在群芳之中,觅得了隐于葱郁中的宁和之所。
她望着院中书写着书信,静候着她归来的顾成珏,眼眶内因风吹而短暂消退的湿热,再度袭来。
顾成珏闻听着马蹄声,回眸而视。
见是盼归的人如期而至,他的笑意浅然融于眸中。但随着彼此相合的距离逐步缩进,他眸光紧锁于宋迢迢眼角晕开的浅红色,隐忧渐深。
马蹄于原地踟蹰,他立于马下,轻抬起双眸与宋迢迢对视,轻声问道:“迢迢?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吗?”
话音刚落,宋迢迢眼尾的嫣红,却更深一度。纤长的睫羽,亦因频频颤动,无法掩住其下盈盈的泪光。
眼见至此,顾成珏眸中闪过一丝无措,就连垂于身侧的手,都无法在静止中按捺。在崩裂的片刻犹然后,他将手轻举至宋迢迢的面侧。
若凭心意,他定会想再进一步,为迢迢拭泪。但当双眸再度触及宋迢迢纯澈无瑕的眸光之时,他的手却微一停滞。
可他分明已明辨爱恨,做定了最终选择。
待于心中为自己定心,他潋滟的眸光,才终又安定几分,指尖亦有了勇气,再度向上探寻。
可就在这欲进的刹那,他微凉的掌心,于掌边两侧,融入了两抹融融的暖意。
他眸光轻颤,抬眸望寻向被交触的掌心。
那一刻,他如梦似幻。
唯有由内而外翻涌的欣悦,提醒着他并非身陷在心驰神往的猜想,而是落实在宋迢迢切身的掌温。
他的双眸亦如渴水之木,饮得甘霖灌溉,逢春的枝茎便贪得无厌,继续向上索寻。
最终,他望见熹光抚照在宋迢迢妍丽的面,明灿夺目,恍若垂怜他的神女。
宋迢迢捧着顾成珏的掌心,声中微含着哽咽道:“成珏,我是不是知道的太晚了?”
闻言,顾成珏眸光扑闪,他本反射性的想要回答,却因不解而迟疑不决。
“我都告诉她了。”语罢,一直被二人忽视在外的宋昭昭,不满地戳了戳身前的宋迢迢:“我不要再骑马了,这一路颠簸的欲死,快把我放下来。”
顾成珏眸光微沉,疑声道:“宋昭昭,你告诉迢迢什么了?”
宋迢迢见宋迢迢下马的动作微一停滞,不耐地轻啧一声:“你还想我知道什么?自然是你那闭口不言,却以行动昭然若揭的年少慕艾。”
宋昭昭直言挑明,打了二人个出其不意。
顾成珏闻言一瞬慌神,但在注意到宋迢迢眸光虽有失措闪过,但却仍注视着他未曾躲闪。
随着耳阔的热度逐步攀升,顾成珏眸光却在与宋迢迢长久对望后,逐步沉静,坚定下来。
他轻握着宋迢迢的指尖,将那被她捧覆的掌横放过来,眸光流转着诚挚,轻声道:“迢迢,不晚。只要你能知晓,在我这里,便从来不晚。”
闻言,宋迢迢眸光尽含顾盼的笑意,点点头,将手心交付于顾成珏递来的掌心。
双掌紧握后,宋迢迢借力跃于马下。
再次抬眸,宋迢迢所望及的,便是顾成珏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睫,而闻听着的,则是彼此交融的呼吸,还有那再近一些,似乎就分不清彼此的怦然心跳。
他们靠得太近,彼此间,似乎只能容下横放一掌的距离,但二人却都不想退距。
鼻息间,是属于顾成珏独有的清润松香。
宋迢迢感受着这抹清香,神思多了几分舒缓的安适,心中亦多了几分勇气。她抬眸望向垂望着她的顾成珏,轻声细数着:“发绳、发簪、兔灯、花……此前日日夜夜,我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我未曾想过再远的从前。”
话音刚落,顾成珏眸光频闪,沉吟未言。
宋迢迢在这一刻的安静中,却似乎听到了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但她余光左右溯源,却未曾寻见。须臾,她睫羽轻颤,将无处安放的掌心,悄然落实在了顾成珏的心口。
感受掌心传来的阵阵心跳,宋迢迢的双眸,也不禁跟着那令人心慌的速率,眨动起来。
但很快,宋迢迢便发现眨眼的频率,根本无从跟及那蓬勃之势。
宋迢迢轻抿住唇,不禁细数起这超频的心跳。恰时,她耳畔传来一声低声地笑吟,“对,在很久的从前,我便已喜欢上了宋迢迢……”
闻言,宋迢迢呼吸一滞。
而那些已细数过的心跳,此刻已在失措间,悄然匿于她的心跳声中,共享着盛大,交融如一。
她眼望着顾成珏眼中的真挚,百感交集,但最终,她的面以灿然的笑意收尾,而那双横亘于二人之间的掌心,亦被她轻移至顾成珏的腰间,环于他的背脊。
宋迢迢将头枕于那温热的胸口之上,感受着顾成珏的身体从微疆到放松,再到欣然的接纳。任由彼此的气息交融,心跳交叠。
而宋迢迢,则以顾成珏的心跳做为判官,静静感受,细细聆听。
直到过了许久,顾成珏的心跳依旧勃然,并以最真挚最原始的方式,实践着顾成珏的知行合一。
宋昭昭眼瞧过好一会儿,但见二人除了拥抱,并无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她泛起波澜的心,又与她被癫麻的双腿一般,变得麻木起来。
思来想去,宋昭昭抚摸着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站起的双腿,还是选择唤回二人的神知,扬声道:“你们可别说我不解人意,我已经对此忍耐多时了。快放过我旁观你们的儿女情长吧,等回到京中任你们蜜意情浓。眼下我要下马,下马!”
恰时,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从隐秘处悄然走来。隔着帷帽的纱帘,瞥过宋昭昭一眼,淡声道:“宋昭昭,你该安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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