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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浮岛上新开的酒吧叫“绿港”。
确实意外的热闹。
被梨子拉着坐到最角落的卡座里时,肖因脑袋还嗡嗡的。
密集的空气,隐约酝酿着浓重的酒精味和压抑感。
有些喘不过气。
但这样的环境,她又莫名其妙有种熟悉感,仿佛从前应该经历过很多次。
肖因下意识往台上看过去——
翻涌的人潮,疯狂摇曳着,呐喊着。
严重光污染的镭射灯,将他们扭曲成一条条怪异的线条。
肖因心脏莫名空了下。
很快,被簇拥的舞台中央,姿态香艳的男模女模次第而出,姣好流畅的肢体,将空气彻底点燃。
梨子拉着她的手嗷嗷大叫:“肖因姐!快看!开始了!听说是绿港酒吧斥重金请的专业模特团!卧槽卧槽,那个酷哥好帅!最后边那个笑得好奶!”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李意,你也不管管?”
卡座里除了梨子的男友,还有另一个男人,黑衬衣,狐狸眼,染了头灰发,显得有些清俊。
见肖因看过来,他动作自然地拎起酒瓶给她倒满,勾了勾唇角。
“第一次见,这位漂亮的女士,怎么称呼?”
肖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梨子警惕地截断。
“喂,周屿,别打我租客的主意!李意你看他!”
“噢,租客啊——”周屿笑眯眯拉长语调,饶有兴趣的眼光,从肖因手腕上,那枚价值不菲的女士腕表上划过,“是从聊城来旅游的吗?”
肖因没说话,表情平淡,倒是一直低头发消息的梨子男友,李意,突然抬头,冷冽的目光与周屿撞在一起。
周屿耸耸肩,梨子则神色得意,瞪他一眼,正要扭头继续欣赏男模表演,却被李意伸手按住,把她面前的酒换走。
“你喝饮料。”
面前的两人开始小声争执,肖因脸色有些不好,酒精和熏香的气息都让她胃部痉挛。
她很久没来过这种人特别多的场合了,太吵容易诱发病症。
就在她脑袋嗡嗡,忍耐度即将触底时,那个叫周屿的男人,突然动作自然地换到了她身边,笑着自我介绍。
“周屿,算是绿港酒吧的半个经理,店里特调的玫瑰精酿,选自法国品种,很适合女性。”
“肖小姐,不尝尝?”
肖因的冷淡几乎写在脸色:“抱歉,我酒精过敏。”
周屿了然,似乎有些遗憾:“那就可惜了,我还打算一会儿为你特调一杯深海蓝呢。”
他抬手示意酒保。
身着制服的年轻小男生匆匆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周经理好。”
“来一瓶店里特供的低浓度气泡酒……”
“白水,谢谢。”
“来酒吧就点白水?肖小姐不上道啊。”
肖因烦躁感达到,终于掀开眼皮:“白水挖你家祖坟了?”
几个字落下的瞬间,她的脑海微微一刺,隐约快速与某道淡淡的男声重叠。
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是觥筹交错的场景里,谁在为她挡酒。
肖因心脏一窒。
回过神时,才发现酒保和周屿,连梨子,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酒保试探性开口:“女士,我们有最低消费,所以,您是喝?”
肖因定了定神,摩挲了下发木的指尖,笑笑:“一杯白水,不够的部分你随意补足,赠送给隔壁桌。”
她说着看向周屿,敷衍地笑了下:“我脑子有病,喝酒神经一刺激就发疯,不好砸你场子吧。”
周屿眼皮抽了抽,表情怪异,果然不再劝了。
他正准备再说什么,突然,台上重重一声鼓。
因为刚刚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肖因心神不宁,这一声重鼓更像是打断了她的心跳。
她烦躁地转头看过去——
下一秒,整个人震在原地。
一束冷清的白光,打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男人很瘦,身形颀长,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一头耀眼的金发,在黑暗里格外扎眼。
他没看任何人,垂着头颅拨怀里的吉他,姿态懒洋洋的,像是浑不在意周围喧闹的议论声。
无数尘埃逆着光影上升,在他鎏金色的发梢上飞舞。
半截露出的下颌线,被灯光自动裁剪成轮廓分明的模样。
周围都是漆黑,只有他在光里,像是置身在另一层看不见的空间外。
猝不及防地。
就仿佛是,常年走在黑色旋涡中心的人,抬头突然见到了太阳。
那种熟悉的陌生感再次侵袭,肖因紧紧捏着空杯子,脑中嗡鸣一片。
几乎不用等他抬头,她脑海里,已经自动对应上了一张英俊温柔的笑脸。
太像了。
比起那个神似的摩的司机,上边这个乐队主场,更符合她的想象。
她嗓音发紧,差点哑声脱口而出许暮的名字。
紧接着,当一串熟悉的前奏,从随意拨动的琴弦里流出来时。
肖因指尖快速颤动,彻底说不出话了。
记忆会骗人,但细胞不会,她不记得许暮的模样,不记得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耳朵却帮她却记住了这段音调。
像是遥远的故乡,静谧的海边,清冷月光下,少年踏浪,指尖缓缓拂过灯塔。
肖因刚闭上眼睛,可惜下一秒,温柔戛然而止。
变成粗粝,尖锐,怪异的变调。
所有嫌弃刚刚那节奏不够刺激的人,都不适地捂住耳朵。
肖因睁开眼。
这不对。
但没人管她的意见。
在最高点切进来的沙哑男声,彻底将这首歌的诡异尖锐感,推向至高点。
紧接着,急促的鼓点,不相融洽的木琴声,反复的贝斯声,接二连三的塞进来。
仿佛是无数刀光剑影在血夜里的嘶鸣,又像是大祭司在海面上疯狂甩着巫袍吟唱。
应该唱的是本地方言,肖因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越来越窒息的感觉,和手臂绽起的鸡皮疙瘩,却在强烈说明她的不适。
肖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本来期待的是一个风朗月高的春夜。
它却像海浪翻涌,然后冷不丁暗潮回流,还带起千万根泡湿的木刺,刁钻地刺进心脏里。
一首歌结束后,下边鸦雀无声,本来该有的掌声一个没有。
“唱的什么东西,跟念咒似的……”
“咱们原来的主唱呢?”
“听说这主唱是大城市新来的,把原来咱们那个本地的挤走了?关系户就是坏,我还是更喜欢原来那个,唱唱什么水手哥哥和挖蛤蜊的情妹妹,多舒服啊。”
这些应该是以前本地的常客。
但今晚奇怪的是,居然还有很多从聊城来的,刚刚肖因从停车场上来时,还看到了几辆聊城牌照的豪车。
这些不知道为什么,特意赶来的富家少爷小姐们,显然更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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