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九九

49. 第四十七章:狄城往事(16)

雨还在下,太阳即将落山,斯卡兰多大剧院的主戏剧厅当中,一场秘密交易驶入了谈崩阶段。

格尼比纳攥着把匕首,扎进“狂灾”的手掌心,捅穿了陶瓷做的假肢,鲜血流淌;正在僵持不下之际,突然,聚光灯漏了电,“噼啪”!一道□□劈下,将二人强行弹开。

教会的代理人触了电,重重摔了一跤,摔得屁股都要裂成两半。他抬头往上看,强烈的灯光迫使眼皮挤在一起,恍惚之间,那具本该趴在舞台上死去多时的尸体,竟在他的注视之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而在看清引雷袭击者的面貌后,一瞬间,焦急、恼怒、怨愤甚至是一个继续使用秘法进行攻击的意图,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你!”反动者伸出干枯的手指,牙齿打颤。

“尸体”呼吸顺畅、毫发无损,一把扯下了头上鼓鼓囊囊的黑色假发。他接过教母递来的手帕,将额头上的假血通通擦拭干净,并不紧不慢地,把红布叠放进前胸的口袋。一头苍白的长发散落下来,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

他双手背后,屹立原地,虽处于强光映射当中,在全身灰黑色西装的衬托下,那双瞳孔狭窄的绿眼睛却不比聚光灯逊色半分,甚至更加明亮、冷冽,不怒自威——

布拉泽之主、狄露威姆的国王迪斯特什亲临现场。

“你、就是你!你的使者、布拉泽的使者、是他们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副模样啊!”

老提琴手大惊失色,被吓得脸色煞白,看见国王,就好像瞟见了什么恶鬼邪神,摔得从地上爬不起来,便手脚并用,磨蹭着舞台上满是倒刺的木板,拼命往后蹭了两步,小腿肚上留下几道划痕,渗出粘稠的血液。

“我的人生、我的音乐、我的一切、全都断送在那片沙漠里!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了!”

他扯着嗓子,哭声好似干呕。无形的压力之下,格尼比纳拖拽身上的黑袍子,捶胸顿足,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看似因计划败露而崩溃,所言所语却仿佛另有所指。

国王仍然矗立,不为所动,在缄默中俯瞰异教徒的穷途末路。他记得这个提琴手,或者说更具体点,记得他的琴声,这个曾经仪表堂堂、众星捧月的男人是布拉泽的音乐界“瑰宝”,十多年前,受邀在宫殿当中为他演奏一曲;结果提琴家大获赏识,并以此为契机,开展了计划为期五年的巡回演奏。而现在,显然什么也不剩了。

他俯视格尼比纳,耸立的瞳孔逐渐变宽。他看着老态龙钟的音乐家惊恐发作、痛苦地挣扎,撕扯自己的耳垂和头皮,难以置信地凝视自己关节变形的双手,毫无尊严地蜷缩成一团。

“岁月残酷,看来,我所认识的那名杰出的音乐家,已经死在了十年前。”国王沉声说道,仿佛垂怜施恩,又仿佛毫无怜悯,“蒙受恩泽之人不计其数,你如今便也算是其中之一了。”

“允许我打断一下,陛下,”卡拉米蒂忽然攥着胳膊走上前来,得到获准,便冲格尼比纳摆动几下破碎的义肢,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嘿老头,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主意,是面前这位的,有什么新仇旧恨你都去找他吧!”

过程中,迪斯特什巍然不动,并未对“狂灾”的僭越言行做出表态。

他仍然面向提琴手,朗声诘问道:“诚然,愚民,你先前的供述便是你离经叛道、信奉□□、痴心妄想吞并布拉泽的缘由?”

国王一边说,一边将手探进西装胸前的口袋,重新抽出那张浸满假血的手帕。他展平手帕,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对折一通,随手一抛,还给了教母。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如果不是这个叛徒从中作梗,你早已经被你忘恩负义的平民咬的渣都不剩了!而这——”他把拳头贴在胸口上,用力凿了两下,凿得自己咳嗽连连,“而这才能让我痛快、让我塌心、让我获得超脱……”

“荒谬。”

一锤定音。

格尼比纳仰望国王。

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仿佛一道他所读过的经书里的圣光,烧灼一切不义与不忠,烧灼他的双眼,却也使他无法挪开视线。

“尔等真以为,私底下搞些小动作,就能把王廷蒙在鼓里?你真以为,沃森企图偷天换日的小伎俩,是他与朱莉安娜在一时疏忽之下才暴露的?”

“……你说什么?”这番话让他孱弱老化的心脏再次“咯噔”一沉。

“半个世纪过去,你们毫无长进,□□之徒。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今日,你等集结安息骑士团、踏平狄露威姆的愚昧想法,给了王廷将送葬班一网打尽的机会。

“自先兆教会成立以来,为篡取死雾邪灵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残魂,尔等屡次侵扰顶沼边陲,烧杀抢掠、褫夺人命,种种恶行,罄竹难书。百年来,教会在暗中窥伺布拉泽的子民与疆土,自以为配合天衣无缝,殊不知,王廷早已将你等诡计摸得一清二楚。”

……

也许是因为活得久,迪斯特什的语言与新通用语有所差别,咬文嚼字的,教母听得很别扭,便开始左顾右盼地开小差,寻找东西打发时间。最终,她抱起自己的外套,开始鼓捣起了箱子里的哑炮。这时,王的审判也接近尾声:

“王廷之所以按兵不动,任由你们内外勾结、胡作非为如此之久,便是为了等到今时今日,斩草除根——算一个总账。”

到了这个地步,提琴手才终于后知后觉:结合教母口中的那句,“本就在与国王合作”,先前派去监视王廷的杂工之所以会频频向教会汇报,迪斯特什政务缠身,许久不曾露面,对教会的行动浑然不觉,更不可能干扰计划,便是因为狡猾的半神一早就和她串通好了一切;万事俱备,他只需要趴在蛛网的正中心,守株待兔,等着格尼比纳、等着旧贵族和安息骑士一脚踏入这更深层次的陷阱。

“你……你恐吓不了我!我早已不属于布拉泽、不是你的臣民!你的国家民心动荡、骑士团四面楚歌、城池一片混乱……”老头不断向后瑟缩,右耳垂瘙痒不止,他满头大汗,却依旧执拗地编织语言,进行威胁,“你真以为,我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把计划全都暴露给你们了?实话告诉你……我跟帕奇普蒂拉交代过,一旦天黑,支援还没赶到,就立刻杀出一条血路,不惜一切代价、放谢瓦利埃骑士长进城……这座城横竖都已经完蛋了!”

“甚好,思虑周全。可惜,晚了一步。”迪斯特什背着手,昂首信步,面向昏暗无人的观众席走去,“你方才提到——雪地废都(指奥尔梅克属伊坦格雷特)的罪民身披隐形薄纱,混入游行的人群促成矛盾、激化党派之间的对立。”

他的长发垂落肩头,在舞台最前沿站定:“此等手腕,在王廷的秘法部队面前,左不过是班门弄斧。”

国王伸直手腕,“嘣”,打了个响指。倏忽,三人的视线瞬间被一片强烈的白光覆盖。

哗——

顷刻间,天旋地转,喧天的嘈杂人声如海浪般呼啸而来,淹没了强光造成的阵阵耳鸣。

灯光明亮,整座大厅终于显露出其本来面貌:成千上万滞留在克拉法琳宫正广场上的示威群众,在骑士团长的带领下,涌入斯卡兰多大剧院。此时此刻,可同时容纳数万人的戏剧厅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近一个连的骑士和士兵被安插进现场,负责维护秩序、保护民众,并协助捉拿罪犯。

区域型隐形秘法与消声秘法——两种秘法的最高阶对应形式,从台上“演员”踏入大剧院这一刻开始,便从头到尾,将整座戏剧厅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始至终,教会的交易、计划、野心和溃败的丑陋,都被布拉泽的子民、教会所谓的“活祭品”尽收眼底。大局已定。

格尼比纳瘫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掌遮挡强光,浑身冷汗,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整座戏剧厅耀眼夺目、灯火辉煌、人山人海,这曾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与画面,提琴独奏的震动在他左耳中翻涌,下颌渗出的汗液浸透了垫在琴身上的手帕;他仿佛又一次穿上那身笔挺的黑礼服,在舞台上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他长而有力的手指驯服了琴弦,在琴身上跳、揉、滑、拨;听众聚精会神,他如痴如醉,琴弓在羊肠弦上起舞,马尾毛一根根断裂,松香洒落在聚光灯下,格尼比纳的灵魂在曲谱的极乐园中起舞,忘我地拉奏,直到汗流浃背,两条胳膊沉重到无法抬起。

倏忽,梦醒了。他苍老而颓唐,头发掉光,手指早已不再灵活;他双眼昏花,半点读不清乐谱;他脊柱变形,就算强行挺直腰板,带来的也只剩痛楚。就连他最珍贵的手工琴,也已经沦为了实施计划的牺牲品,什么都不剩。

他不断地揉搓眼睛,试图把眼皮最大限度地撑开,直到快要撕裂自己干涸的内眦,挤出一两滴浑浊的眼泪来。

他瘫坐在地,等到再回过神来,舞台已经被士兵围堵得水泄不通,昔日的音乐界“瑰宝”、今日的政变案重犯,逃无可逃。

(与此同时-东北侧城门外近郊)

“噔噔蹬蹬”

一个面如枯槁的中年人在黄昏的树林里夺路狂奔。大雨倾盆,击打在松软的土地上,几乎盖过了他焦急的脚步声。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持续远离狄露威姆的城门和高塔,跑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张望,尽力张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树枝树叶剐蹭他破烂的古典礼服,留下血划痕,他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嚓嚓嚓嚓”

突然,又一阵骚动出现,从隐隐约约,到近在咫尺,持续萦绕在这个逃命的中年人身侧。追兵似乎发现了他,但快速移动当中,他无法捕捉对方的动向,眼前泛白,双肺疼痛,只管飞也似地往树林的东边冲去。

“嚓”!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划出灌木,卷着风雨疾驰而过,他看见了追兵真正的模样——中年人张大了嘴巴——那并非什么手持武器的士兵,而是一把回旋镖,一个超乎常理的庞然大物,叶片的直径足有半人之长,同时,还在极速旋转,好似一个风车,迫使雨水改变方向,全速拍打在逃亡者脸上。

巨大的回旋镖一骑绝尘,很快闪过了中年人所处位置,双面开刃的刀片切割树枝灌木,在树干上砍出划痕,惯性之下,却并未产生明显的减速,反倒以一个斜角侧着滑过树林上空,又反方向疾速下坠,径直朝中年人冲来——“嗖”,他及时扑倒在地,躲过了飞镖上的刀刃,被割断了几根头发。

直到听不见呼啸的风声,他才敢从枯枝败叶和烂泥中抬起头来张望。

“咯啦”——

忽然,一条穿金属腿甲的小腿伸了出来,猛地踩上中年人的后背,使他猝不及防再度栽倒,和松软的土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闷响,吃了满嘴泥和草。

年过五旬的圣哉骑士团副团长身披大雨,隔着胡茬咧嘴微笑。他一只脚死死踩着逃犯,向身后伸出胳膊,随着呼呼的风声渐大——“铛”,巨型回旋镖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其手上,紧接着,被他往草地上用力一砸,“咚”,变回了一把大剑。

与此同时,突击小队一众士兵踩着泥水赶到,把逃亡的中年人从地上拽起来,扣上锁铐。

伊兰利拉将大剑扛回背上,抹了一把脸,甩走雨水,在瓢泼大雨中喊道:“来、向迪斯特什国王禀报,帕奇普蒂拉逃犯全部落网!”

情报官得令,立即撑开雨披,抽出通讯卷轴,奋笔疾书。

天已经黑了下来,雨势未减。

(与此同时-斯卡兰多大剧院)

艾弗利亚站在台下,站在上万人的最前端维持秩序。前不久,那些混入人群、身披隐形薄纱的伊城逃犯被国王降雷劈中,现在正顶着烧焦的头发,排着队,被士兵押送出门。

他手持大剑,唤来副手打开怀表,确认已是迪斯王估算的时间前后,便单手甩开通讯卷轴,查看通信。片刻后,他目光如炬,面向舞台,高声宣布:

“启禀陛下!聚集在东北侧城门前的帕奇普蒂拉逃犯已经全部拿下!”

国王略微颔首,大手一挥:“传令下去,骑士团所有预备队,即刻跟随伊兰利拉向贝瑟姆冶铁厂进军!”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接到命令,立即跑出剧院,冒着大雨,掏出了信号弹。

放哨的士兵目睹西南方一缕红光升天,三两下跳下北瞭望塔。事先,在王廷与蒙斯城的秘密联络中,教母罗列出了五个,事发当天安息骑士团可能的躲藏地点,而红色便代表了东北外郊的冶铁厂。

上千名士兵同时得令,在副团长副手的指挥下,冒着大雨,浩浩荡荡,向东北方整装进军。同时,将一众逃犯押送回城的伊兰利拉小队,也收到信号,开始重新向东北方行动,预计将于十分钟内与大部队达成汇合,针对藏身冶铁厂的□□兵团展开最后的剿灭。

斯卡兰多大剧院内,国王屹立在聚光灯下,接受民众的欢呼与喝彩,他还需要再留住这些人一会,直到冶铁厂传来捷报。

“至于你,蒙斯城的卡拉米蒂阁下,”迪斯特什纹丝不动,仅仅偏过头,向侧后方同时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教母说道,“明知布拉泽禁止一切宗教活动,仍然公开诵读神主的祝祷词,并向我城邦居民大肆宣扬,罪名的成立毫无疑问。”

闻言,教母便举起右手,优雅的在胸前画出两个圈,微鞠一躬,厚脸皮地行了个礼,看起来荣幸之至。

“但念及,阁下协助王廷破获此番大案有功,仍可功过相抵。若你与随从即刻离城,王廷便既往不咎。”说罢,他把头转了回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表赦免,“今日,我们共聚于此,兹事能够顺利尘埃落定,少不了台上台下诸位的一份功劳。故此,仅在明日一日,王廷将大赦‘奉神罪’,使狱中孤苦无依者得以与家人一聚。”

“好!”

一呼百应,骑士立剑敬拜,掌声和高呼愈演愈烈。

而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几名士兵将瘫软的格尼比纳拖下了台。在人群此起彼伏的吵嚷声当中,他们刚把锁铐铐上提琴手瘦削的腕骨,却惊奇地发现,这个看上去年事已高的驼背老头,早已没了脉搏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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