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993年的7月中旬，其他年级正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这届初三年级的中考成绩出来了。
7月14日，繁荣二中参加今年中考的全体学生返校。老师公布了成绩之后，全体同学在一起搞了一个小小的联欢会。唱歌、跳舞、说笑话、互相在笔记本上写留言，互赠祝福，关系要好的同学还彼此留下了家里的联系地址。
因为大家知道，从此一别，很多人可能就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相见了。
由于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还没有出来，老师说大家就回家等通知就可以了，如果录取通知书到了，学校会通知到学生所在的村委会。
初中毕业了，很多成绩不太好，也不打算继续读书的孩子们都轻松了，而赵晓婉却跟以往不同，以前每年的寒暑假赵晓婉都喜欢出去找小伙伴玩儿，学习那叫一个游刃有余。
但是今年明明已经初中毕业了，据说她考了全班第二的好成绩，虽然上不了青城的重点县一中，但是上繁荣镇这个普通高中那是手掐把拿稳稳的。
可是人家偏偏就这么谦虚，就这么用功！人家赵晓婉说了，这回中考发挥失常没有考好，没考上重点中学很是过意不去，觉得对不起爸妈。暑假开始就要刻苦努力，要用实力证明在普通高中也一样能考上一流的好大学。
这一日，村西头的老蔡家大孙子满月，村里的妇女们纷纷拿这鸡蛋、白糖、花洋布等东西上门贺喜。老蔡家也早早的准备好了各种食材，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们，加上格外来贺喜的嫂子们围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做饭做菜。
赵海燕是赵海顺的叔伯堂妹，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有点发福，跟赵晓婉一样有着圆圆的扁平的脸，她一见刘淑芬就笑道：“大嫂我得恭喜你呀，听说今年晓婉和田橙都考的不错，这回好了，下半年咱家就有两个高中生了。”
别人一听都跟着附和，“是啊，我听说晓婉差一点就能上重点一中呢！”
赵海燕：“可不是咋滴，晓婉学习可好了，这回有点发挥失常了，要是正常发挥保准能上县重点。”
翠花婶子家就住在刘淑芬家隔壁，因为去年刘淑芬摔断了腿，她看田橙一个半大孩子又要洗衣做饭，又要忙着学习，看孩子太可怜了，于是就时不时的过去帮着田橙干点活，越发的觉得跟田橙亲近了一些。
如今听大伙这么一说，立刻有一种自己也跟着光荣的感觉，说道：“可不是么，你当那高中是那么好考的呢？我可听说咱二中的升学率就是什么五十、五十对半掰的，意思可不就是说只有一半学生能考上高中？人家淑芬家俩孩子都一下子考上高中，没有复读，多厉害啊！”
赵晓婉的三舅奶奶却说道：“淑芬啊，不是我给你泼凉水，上了高中那抛费可就大了，你们家能供得起俩大学生？”
刘淑芬为难的笑笑，说道：“三舅妈你可说到点儿上了，我这不正愁呢吗！大伙都知道，去年我治腿把家里的钱花的精光，今年别说供俩学生了，供一个都还不知道上哪儿借钱去呢！”
翠花婶子瞅了刘淑芬一眼，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果然下一句话刘淑芬说的话翠花婶子都猜到了。
刘淑芬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俩孩子只能供一个，橙子……我不打算让她上高中了，实在是供不起了。”
赵海燕作为赵晓婉的表姑，跟赵晓婉一样的惯会做好人，赶紧说道：“哎呀，大嫂这哪儿行啊，我大哥肯定也不能同意。咱们老赵家一直都把田橙高看一眼，虽说初中毕业这学历也够用了，但是孩子想上学咱们就得供，砸锅卖铁也得供！”
赵晓婉的三舅奶奶说道：“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得罪人，今天就卖个老，我说个公平的法子吧。既然俩孩子只能供一个，那就谁学习好供谁。学习不好那个也别有怨气儿，下来学点手艺也一样能有出息，要不然学习不好白浪费三年青春，还浪费家里不少钱。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赵家在胜利村是大姓，沾亲带故的婶子奶奶们可是不少，这会儿都纷纷点头附和，“这个法子公平！”“是啊，淑芬他们家现在哪里还有钱啊，供一个学生都困难，不容易啊！”
有人问:“晓婉和田橙她俩谁学习好啊？”
这时候老赵家这边的亲戚都不吱声了，她们当然知道是自家晓婉学习好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她们觉得这主意出的没毛病，谁让田橙没有晓婉学习好呢！
赵海燕率先摇摇头，笑道：“我这嫁到外村，一年也回不来几回，我哪儿知道谁学习好？不过我猜肯定是田橙学习好，你看田橙平时不吱声总埋头学习的样子就是有内秀。”
刘淑芬有几分不好意思，说道：“田橙学习不行，还是晓婉学习更好，所以我打算让晓婉继续念书，不让田橙念了。”
这时候赵晓婉的三舅奶奶又说话了，“田橙那孩子的手可巧，去年给我家小孙子织的那个毛衣啊，哎呀那个新式样我都说不上来。还织了水草纹、麻花辫什么的，我看让她下来学个裁剪，保不齐比李娟的裁缝店还挣钱呢。”
众人纷纷附和，一帮中年妇女嘻嘻哈哈的一通闲聊，就这么风轻云淡的把田橙和赵晓婉的未来给定了下来。
赵晓婉此刻正在家里看书，表面端着书，却在心里召唤系统开启了气运提取。
系统：宿主，气运系统已经开启。
赵晓婉看了一眼墙上的旧挂钟，心想，一会儿刘淑芬回来就该宣布让田橙下学期不要上学了。谁让她没有我分数高呢！
虽然这回田橙考的很不错，分数只比赵晓婉低了6分，但是哪怕她只低一分，这一分在后妈那里就是让田橙退学的充足理由。
就在此时，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村委会范书记清了清嗓子，广播道：
“现在播送喜报，现在播送喜报！咱们村邓建同学、韩英同学、赵晓婉同学被繁荣镇一中录取了，这三位同学明天到二中领取通知书。咱们村的田橙同学被青城中专裁剪专业录取了，通知书也已经发到学校，田橙同学明天去二中领取通知书。在此，我仅代表村委会全体干部对以上四位同学表示祝贺，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再接再厉，取得好成绩，为咱们村争光！”
范书记说完之后，治保主任兼村里的播音员孙志安，又用热情洋溢的声音把喜报车轱辘读了三遍，大喇叭才又归于安静。
老蔡家，刚才还围着锅台热热闹闹讨论的妇女们一下安静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刚才所有支持不让田橙上学的人这回把自己架在了火上，这个场景不跟当年马野辍学一样吗？
只不过马富贵两口子聪明，在马野考试之前就让他辍学了，为的就是怕马野一举考上县重点一中，等通知书都到了，再不让孩子去上，全县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得骂一句“马富贵不是人”。
她们这些农村妇女也搞不懂，不是说赵晓婉比田橙的成绩好吗？那咋赵晓婉只是上了个普通高中，田橙咋还上了中专了呢？
她们的认知里就是中专很厉害的样子。这也不怪她们，前些年国家整体教育水平低，那时候考个中专比考重点高中还费劲呢，前几年的中专还包分配。所以在农村人的心里，什么中专、大专、大学那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包分配的，能考上那都是祖上积了德。
翠花婶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问道：“哎呀妈呀，小田橙可真厉害，这都考上中专了，通知书都来了，不能不念了吧？”
大雷媳妇嘿嘿一乐，说道：“淑芬嫂子，你家田橙要是不去中专能不能把通知书给我，我想让我娘家妹子去。”
旁边的一个年轻媳妇赶紧说道：“这可不行，那通知书上都有名有姓的，哪能随便想谁去就谁去？”
吴奶奶一拍巴掌，笑道：“那还能不去？又不是缺心眼儿，别人求都求不来呢！我听着是个啥？裁剪是不是？正好田橙手巧，学这个可快着呢，这不比去李娟裁缝铺学的强百套么！这回可好了，学了手艺毕业就能挣钱。她三舅奶奶你说是不是？”
赵晓婉的三舅奶奶早就收起了老封君一样的表情，赶紧点头道：“好哇，这俩孩子都有出息！”她其实心里并不明白中专是个啥，反正村委会大喇叭都念喜报了，通知书都来了，听着好像还比高中更厉害的样子，她可不傻，这个时候可不敢说让人家孩子不念书的话了。
莫说不相干的人了，就算刘淑芬是田橙的亲妈，她这个时候要敢说让田橙手里握着通知书退学，那全青城县的人都得骂一句“这亲妈不是人”。
刚刚还在跟系统欢快聊天的赵晓婉此刻的反应比那些中年妇女可就激烈多了。
当听到大喇叭里把田橙的名字和通知书单独念的时候，赵晓婉就慌了。恰好在这个时候，系统机械音无情的响起来：“宿主，气运倒流了！”
赵晓婉看着自己的气运哗啦啦的往外流，眼前一黑，接着是暴跳如雷，正好家里没有人，她忍不住直接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啊！田橙，你这个贱人！真不要脸！竟然偷偷报考了中专！啊~~啊~~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田橙：自卫反击战打响了！马野：信，信呢？……媳妇儿，咋还不给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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