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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已经足够荒唐，
那究竟什么才能算是疯狂？
也许太过实际就是疯狂，
太过清醒，也许正是疯狂。」
——《我，堂吉诃德》
银绿轿车从首都驶向外环，偌大的车流像流淌的河，在沥青路面匀速度的奔驰着。今天太阳大，李诗风在加油站给车子加油，在这空档李诗筝买来了香草味的哈根达斯。
“唔，好吃。”汤匀一边吃一边感叹，“大夏天就是应该吃这种冰冰凉凉的嘛。”
李诗风靠着车门喝汽水，刚才的一小时里他听李诗筝讲述了有关蓝河事情，虽然感觉很震撼，但又从中找不出任何逻辑漏洞。
若这真的是一个谎，那么撒下它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但是李诗筝就是啊。
趁着李诗筝再去买冰淇淋，李诗风抱着臂打量这个美艳的女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对方同样很不讲究，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大方和他对视。不光如此，还要抢先开口说话：
“怎么，还是不敢相信吗？”
“倒不是不敢。”李诗风收回了目光，“只是凡是结论都需要证明过程，有关蓝河的逻辑虽然能自洽，但是假设也只是空中楼阁……”
他还没说完，汤匀却微笑着打断他：
“我以为是什么呢，这很简单嘛。”
她说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暂停了。
刹那之间，李诗风感觉到空旷的气流被截断，好像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系。他先是诧异地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加油工，上前喊他，然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盯着那人半分钟都未眨动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好吧，这么离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蓝河的……神？”李诗风说。
“爱吃冰淇淋？”
“吃冰淇淋怎么了？”
“喝长岛冰茶？”
“诶，喝酒又怎么了？”
李诗风沉默了片刻，想到刚刚对着这位神明出言不逊，不禁觉得整件事更荒谬了。
这时候，李诗筝抱着家庭装的哈根达斯走来。“汤匀，你怎么突然暂停时间了？”
“给你哥证明过程。”
汤匀接过桶装冰淇淋，舔了舔嘴唇说：“这么大桶吃着才过瘾嘛！谢谢款待啦！”
李诗筝只稍一思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用胳膊碰了碰哥哥，忍着笑问：
“怎么样，现在信了吗？”
“我还是觉得和做梦一样。”
李诗风用手背试着自己额头的温度，又去试李诗筝的，然后自顾自地道。
“神啊，我没在发烧吗？”
汤匀说：“没有呢，小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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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满了油，车子继续上路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麦克莱恩医院。这是坐落于贝尔蒙特城的一家精神病疗养院。马萨诸塞州离首都并不远，只三百多公里，车程三个小时。
李诗风从酒吧里出来之后，和学院学长打探到张聆台的地址，对方还很好奇，问他怎么想到这个人，他只是随意敷衍过去了。
不是他不愿意讲，但是这种“妹妹执意要找一个不存在的人”的理由，说出去人家只会觉得他是神经病，他家是神经病一家。
毕竟大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嘛。
在开车上路之前，李诗筝偷偷问汤匀：“为什么不直接传送过去，既然你现在被慎先生解除禁制，不是什么都可以做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啦。”汤匀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但是看你哥哥为我们忙前忙后的样子，真的感觉很好玩诶。”
李诗筝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你和慎先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物种。也许在做神这方面，你还是应该多向他学习一下。”
“向他学？”汤匀说，“才不要呢！”
路途并不颠簸，三个小时在有关蓝河的交谈中也过得很快。汤匀是健谈的人，对于李诗风提出的任何问题都有问必答。神果然是神，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能毫无芥蒂地与人交涉。她喊李诗风“小帅哥”，分明是一点儿也不追究刚才对方的“大不敬”。
车在疗养院前停下，三人走到厅堂里，前台护士在值班，李诗风上前问了张聆台这个人，确有其人。但对方也不是好糊弄的。
“先生，探望病人是需要证明的，您能出示有关证件吗？”护士又道，“而且，张聆台最近几个月状态不是很好……总之，除非获得看护登记人的许可是不会放行的。”
这简单。”汤匀递出文件夹，“这是他姑妈的许可书，她拜托我来这儿看望她的小侄子，年末工作特别忙，也是没办法嘛。”
漂亮女人煞有其事，一幅“我们事业女强人就是这么忙碌”的神情，很有可信度。护士接过档案袋翻看，很轻松就点头同意。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李诗风意外。
“就在她说完需要证明材料的下一秒。拜托，我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也是神，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神好吗？你这愚蠢的人类……”
汤匀瞥了眼李诗风那赏心悦目的侧脸，又补充一句，“……愚蠢的人类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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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3203病房门口，护士输入电子锁密码，打开房门，她声音柔和地说：“张先生下午好，你姑妈的朋友们来探望你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护士习以为常，朝着他们耸耸肩：“他平时就是这样子，不怎么搭理别人，就连主治医生也拿他束手无策。所以我才很奇怪你们为什么要来探望他。就算是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那个姑妈，也有一年多没来，我们都以为不会有人再来看望他了呢。”
护士离开，而李诗筝率先走进了病房。
李诗风跟在她身后，警惕地打量着房间四周和坐在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
说实话这里环境非常优美，树林葱郁，空气清新，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房间，非常能够治愈病人的心情。
当然，也和高昂的费用脱不开干系。
“嘿，放轻松。”汤匀说，“都说了我是神，李诗筝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让她出意外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强大，但是保护她也是我的义务和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
汤匀惊叹了一声：“噢——我会喜欢你这样的好哥哥。”
“张先生。”
李诗筝站在男人身后，轻声唤他。
并没有回头看她，或者说，根本没有注意到突然闯入的李诗筝，他始终静默地坐在那张藤条的靠椅上，姿势是半倚着椅背的。
他给人一种隆重庄严的淡漠。
李诗筝没有犹豫太久，从他的身后走到侧面，这样就看清楚了张闻亭哥哥的脸。
和张闻亭不一样的，张聆台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也更加中式——他的母亲毕竟不是陶迎那样的异域美人。他才更像新闻上的张遗风，眼睛不小，单眼皮，嘴唇很薄。
不过还是很容易看出和张闻亭是兄弟，他们都遗传了父辈大开大合的面部轮廓，基因传承下来的面貌是稳定的，能够从他们的相似的脸来回望张家一脉相承的血统。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盯着窗户外面。三月份的天气，张聆台穿着黑色的德绒高领羊毛衫，在这个季节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房间里恒温二十度，也不会觉得太冷。
“张聆台？”李诗筝又喊了一次。
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入了定。
李诗筝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微微弯下身子，在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一颗石子。
“张闻亭。”她喊那个人的名字。
而张聆台仿佛活过来了，先是眼睛从无神转为有神。他脸上的表情也和崩塌的雪山一样，冰雪从山麓迅速消融和褪下。最后他转过头看向李诗筝，声音很轻的询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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