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九九

16. 述情

陆颐蹊入宫之后,君臣叙旧了许久,皇帝才放他回去。

他回到陆府,身上还带着一点战场的硝烟味,有情人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爱人的院子,淑宁已经换了一身柔软的衣裳,在院门口等他,陆颐蹊快走几步一把将思念许久的妻子搂紧怀里。

这场景一下子就唤醒了陆颐蹊脑海中最深沉的回忆,在许多个午夜梦回,他的脑海里都是她的身影。

“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他在妻子耳边耳语。

淑宁面颊贴在他肩膀冰冷的甲胄上,听着陆颐蹊的话,她小幅度点点头,感受对方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搂紧。

“你呢?在远方一切都顺利吗?”淑宁轻声问。

陆颐蹊老实交代,“刚开始去不太顺利,父亲留下的班底也不纯然是我陆家的人,有人暗中不服,有人从中作梗……不过这一切都快要过去了。”

两人在院门前搂抱了一会儿,有下人在门口经过,投来若有似无遮遮掩掩的视线。

淑宁感到不好意思,她用了点力气推开陆颐蹊,嗔道:“我们就在这大门口搂搂抱抱,多不合适呀,快进屋里去吧!”

陆颐蹊不但没有听夫人的话,反而十分流氓地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

淑宁:啊!可恶!

两人进了厅堂,陆颐蹊大咧咧地在主位坐下,淑宁遣散了下人,帮他把身上的甲胄解开。

一路奔波劳碌,夜里很冷,并且为了快点回到晏城,整支队伍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赶路,也没什么条件好好洗澡,陆颐蹊的甲胄一揭下来,一股浓浓的汗馊味就扑面而来。

淑宁没有嫌弃他的意思,但陆颐蹊想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半路被汗水湿透了多少次,在战场上没办法只能将就,到了家就这儿那儿都感到不舒服。

“为夫还有许多话想与娘子说,但现在我只想快点洗个澡……夫人,你不知道,前线别的艰苦条件我都能接受,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没有条件洗澡,每次洗澡都用冷水将就,时间还紧,感觉从来没有洗干净过……”

他果然是大老粗,和心爱的人许久未见嘴里也只是念叨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淑宁有点受不了地捶了一下他肩膀,嗔怪道:“那你还不快去洗澡,好在你夫人我早有先见之明,一直叫人给你把热水备着,还有今年新做的春衫,你若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随家书一起捎给你了……”

虽然淑宁口头上嫌弃他一身汗味,但到底许久未见,夫妻之间有说不完的话,等她把陆颐蹊赶到后间去沐浴,已经是两刻之后的事情了。

下人来来去去给他添水,又把他的脏衣服拿去洗,如他自己所说,陆颐蹊确实好久都没好好洗过澡,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单洗澡都洗了半个时辰。

洗掉了好几大桶水,淑宁在房里把为他新做的衣服拿出来,陆颐蹊自己草草擦干水,淑宁叫云川把衣服送过去。

云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太愿意,她对淑宁说:“这种场合,夫人去岂不是更好?奴婢听说,那夫妻的感情,不隔着衣服才会更好呢!”

淑宁有点诧异地看向云川,她会说出这番话,淑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呢?莫不是想嫁人了?过几日本公主就给你寻摸个良人嫁了也好。”

云川知道自家公主脸皮薄,稍微说些露骨的话淑宁就受不了,她嘻嘻一笑,嘴上讨打地道歉:“夫人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才不要嫁人,人家还要帮夫人带孩子呢!”

要说刚才陆夫人催要孩子淑宁不当一回事,那现在她就真的觉得不太妙了,她突然发现,好像从陆颐蹊回来开始,周围的人都开始催她怀个孩子。

为什么呢?现在难道是什么特别合适的时机吗?淑宁不解。

陆夫人的心思淑宁理解,她着急抱长孙,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站在同等的世家夫人角度看,陆夫人这个年龄的夫人命妇,几乎个个都有孙辈的孩子了。

可云川提起这一茬又是为何呢?她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

淑宁坐在矮凳上思考这个问题,那厢云川已经听从淑宁的话,把衣服送到陆颐蹊洗浴的房里去了。

她是个规矩的丫鬟,进去之后没有停留也没有乱看,知会陆颐蹊一声后就退了出去。

淑宁还想问问云川的想法,陆颐蹊却已经手脚麻利穿戴好走了出来,淑宁在心里把这件事往后推了推,这件事不急于一时,还是先问陆颐蹊边塞的事情,这个比较重要。

见郎君走向主子,云川很有眼色地退下,淑宁走上前,伸出葱白的手指为陆颐蹊整理一番衣领。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夫妻才相见,总要倾诉心中数不尽的思念。陆颐蹊洗干净了,搂着许久不见的夫人就是一个吻下去,过了好一会儿,这对小夫妻才如常坐在一边说话。

主要是陆颐蹊说,淑宁听着。

陆颐蹊搂着她坐在塌上,她的脸颊就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淑宁觉得无比安定。

带兵打仗的生活着实惊心动魄,虽说陆颐蹊早就随陆老将军上过战场,但和自己领兵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他当时只作为一个小队的统领,要管理的也只是一小支精英小队而已。

即便如此,和手下领着的一群人每日同住同吃,在战场上互相配合互相掩护,交付信任与后背……这些都能让一群人在非常短的时间培养起深厚感情来。

陆颐蹊也是自己上了战场成了统领军队的将军之后,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

作为一个新的将军,战场上不服他的人很多,那些曾经被他带过的精英小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拥护者,配合他很快将军队的底摸了个大概。

淑宁听他说起这些事,知道他在思念陆老将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淑宁觉得,陆颐蹊在战场上想起父亲的时候,心中一定不是全然的痛苦,也有骄傲在里面吧。

作为陆老将军最宠爱看重的孩子,本就该如一颗明亮的太阳。

父亲的爱是高山,是大树,即便他已经不在,爱的余温却依然庇护者他的孩子。

淑宁无言地抱着他,陆颐蹊说完他曾经带过的精英小队也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他又提起另一件事,说起今天进宫面圣的情景。

“陛下不仅口头嘉奖了我,还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只说希望亡父死亡的真相能大白于天下,陛下答应了,说大理寺那边一刻不停在调查,不日就会有结果。”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淑宁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摸到了一手扎人的胡茬子。

“放心吧,可能很快就会有结果了,陛下和太子哥哥两边都在努力。”淑宁安慰陆颐蹊。

陆颐蹊点点头,在妻子柔嫩的手心蹭了蹭。

“胡子扎死人了,讨厌。”淑宁佯装不愿,小幅度推推他的脸。

陆颐蹊笑,自己伸手摸了一把,认同地点点头,“确实有些扎人了,娘子为我修面。”

淑宁把守在外间的翠微叫进来,叫她去准备剪刀,刮刀,还有温水。

翠微领命离开,出门之前暗暗打量陆颐蹊几眼。

等她走远了,陆小将军带点撒娇语气对淑宁说:“为夫觉得你院里的其他丫鬟都还好,就这一个,总叫我感觉她心思多,比起其他人,叫人看着格外不顺眼些。”

淑宁笑笑,只当他寻常抱怨,并不接话。她心道:不叫她多打探,下次见了宜妃又和对方汇报什么呢?

翠微很快端水上来,她今天穿了一件薄可透光的短衫,下身着罗裙,看上去身姿袅袅,颇有弱柳扶风的味道,倒是很衬这杨柳依依的春天。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陆颐蹊不经意扫她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淑宁倒是直接投去视线,也没说什么,只叫她放下东西便离开。

他们夫妻二人单独在一起时,两人都不喜欢有下人在场,即便她们只是等候在一边并不说话。

翠微也只敢做到这份上,她胸腔之中心跳如擂鼓,退出房间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郎君没什么表现,公主一定对她不满意了,她接下来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呢?翠微不知道。

不,应该不会。翠微在心里催眠自己,她对自己说:公主早就知道自己是宜妃的人,所以一直对她多有容忍,只要她一天不打算和宜妃决裂,应该就一天不会动自己。

她若是想要动自己,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公主和陆将军一直都没有孩子,说不定不日公主就会为将军纳妾了……所以,没什么好慌乱害怕的。

翠微在外间走来走去找理由安慰自己的时候,云川挑开帘子进来了,她上下打量翠微几眼,眼中划过明显的鄙视。

“翠微妹妹的春衫倒与我们都不一样呢!难道夫人上次叫妹妹做衣服,妹妹单独为自己裁了一套么?不然我怎么没有?”云川佯惑,不冷不热地刺道。

翠微当然知道她看自己不顺眼,看不上她吃里扒外,不知道谁是主子的行为。但同样的,她也瞧不起云川,在翠微眼中,云川就是那既没头脑又没手段的家伙,她既然是淑宁面前最得脸的大丫鬟,早就该抓住机会往上爬。

若是从丫鬟变成了主子,不说别的,单说待遇和地位,主子和丫鬟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丫鬟伺候他人,主子被人伺候,翠微也想尝尝那被人伺候的滋味儿。

何况淑宁待人一向宽厚,在她手下讨生活,料想日子不会难过。

“云川姐姐说笑了,我哪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中饱私囊的事情?”翠微虽然不怕云川,但也不能叫她就这么认定了这件事。“我这件衣裳,是我在宫中服侍的姐姐送的,今天想起来就拿出来穿一穿罢了,云川姐姐要是喜欢,妹妹也送你一件。”

云川心里轻嗤,谁稀罕穿这不干不净勾引人的衣裳?那些以色侍人的勾栏女子才这么穿,云川才不信这是她姐姐送给她的,敢在宜妃手下搞这些小动作,以为宜妃是吃素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触龙说赵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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