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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王妃本就有些弱症,谢瑶没醒来前一直亲力亲为地守着,若不是定北王半夜寻人,连睡觉都是在偏见同侍女们挤在一处。连日劳累,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吓,当场晕了过去。
此后又是乱成一团,定北王心里着急,索性亲自出去,把京城最出名的那家仁济堂的坐堂大夫抗在肩上一路飞奔回了王府。
那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被壮汉扛着飞奔,路上灌了凉气,不住地咳嗽,落了地还发晕。
定北王把手里顺来的药箱也放到一边,抓着大夫的手就红了眼眶。
大夫喘上气来,一看周围的摆设,非富即贵,便也没多说什么,只虚弱地问:“病人……是哪个啊?”
定北王悲痛地抹了抹眼角:“家中妻女。”
大夫沉默了。行医这么多年,还真是少见一家子一下病母女两个的。
等到两边都看了情况,他更是同情地拍了拍定北王的肩膀,道了句:“夫人从前身子有所亏损,养了许多年,倒也无甚大碍,只是平日里不可过喜过怒,再伤身子。此次便是悲痛难抑,血气逆流,才导致昏厥。”
“至于府上的小娘子……”大夫抚了下胡子,轻叹口气:“脑袋里有淤血,并非汤药可治。大人说是不记得事,也不记得人,那兴许便是淤血的问题。之前应有人试着排出淤血,可那等险要之地怎可轻易下针?稳妥起见,老夫也不敢再扎深,之前那位大夫已经做得完全。眼下,只能等时日长久,那淤血自己散开,平日里多补补气血,也好早日康复。”
定北王眼巴巴看着面前宛如天神的老大夫:“等到淤血散开就能记得人了吗?”
大夫摇摇头:“这也说不准。鲜少有这样的病人,老夫行医数十年也只见过这么一回,相似的医案记载寥寥无几。但能散开淤血总是好的,起码之后不会再出现性命之忧。近日伤情尚不稳定,还是多注意些,莫要让小娘子思虑过多,同那位夫人一样,切忌大悲大喜。”
什么?还会有性命之忧?!
定北王瞪圆了眼睛,又抓着老大夫问了半晌,这才知道,原来碰了脑袋,就算当时没什么,后头也是有可能瞎眼死人的!
这可把定北王吓得不轻,本来见人醒来后便喜忧参半,如今彻底变成了忧。
但定北王仍未死心,等谢瑶再次醒来,便见得有个胡子拉碴的黑脸壮汉拉着她硬要她把院子里站了好几排的仆人都认认,看看能认出几个。
问完这个还要问那个,个个都要问句:“瑶儿,认不认得这是谁?”
她开始还摇头,后来索性不干了:“什么瑶儿,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们才两面的交情,怎么非要人认人呢!”
两面的交情……有什么东西在老父亲的心中“咔嚓”一下,彻底碎了。
可紧接着定北王又想起赐婚的事,婚约那头可还有个同他这个老父亲一样可怜巴巴的郎君!眼下府内再经不起刺激和波折,定北王惦记着这茬,连忙去宫里自己求下了圣旨。
在府外遇到萧时瑾,让一大早就为了妻女来回奔波的定北王心情更加复杂。
他看着萧时瑾颔首,确定人的确是来探望谢瑶的,反而在心底叹气,不知如何是好了。
思来想去,定北王忧愁道:“瑶儿……情况有些不好。”
萧时瑾指尖一颤:“……不好?”
“是不大好……但也不是真的不好,人还好好的,只是……”定北王神思恍惚,还有些胡言乱语,说完才注意到“贤婿”的面色似乎更白了些,意识到自己说得好像很是吓人,连忙解释:“没有那么不好,瑶儿已经醒了,只是……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如今需要静养,不好见人。”
情况不对劲,不好见人……一般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只有身有恶疾或是容貌有损才会“不好见人”,所以如今谢瑶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又伤到了什么地步?
萧时瑾眉目微敛,行礼道:“郡主出事以来,还未曾入府探望……”
话还没说完,定北王便急急忙忙打断:“不行不行……这恐怕不行啊贤婿!”
他拉着萧时瑾走到一边,小声道:“贤婿你不知道,瑶儿如今大约是活蹦乱跳的,只不过的确不好见人。今天是不行了,你等过几日,过几日再来。”
“过几日……”萧时瑾看着定北王,“郡主过几日才能大好么?”
定北王抹了把汗:“嗯……嗯。”
他也是没有办法,大夫都说前几天伤处情况还不稳妥,不可大喜大悲,什么都不记得却突然多了个未婚夫君实在不是小事,索性还是等过几日再说。
定北王没什么演戏的天分,即便不说违心之语,只是心里发虚都会不住地抹额头,萧时瑾立在他面前,目光从定北王面上掠过,一时没有开口。
一直到定北王都快绷不住了,他才终于再次行礼。
“如此,便过几日再麻烦王爷了。”
定北王如释重负,终于松了口气,便也没能注意到面前人转身之时,唇角紧紧抿起,似乎仍有重石压在心头。
*
醒来后的谢瑶很快就坐不住了。
她发现自己被看得很紧,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个人跟着,就算只是想喝口水,那个叫染墨的侍女也要亲手把水倒好喂到她唇边。
谢瑶实在是有些恼了:“我又不是没有手,不会自己喝水么?”
染墨却岿然不动,捧着茶杯的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和倾斜:“郡主,您如今有伤在身,自是需要照顾周全。”
谢瑶喝了水,便又要出门。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要出去。”
青兰紧张极了,连忙拦在门边,却又看得谢瑶很不高兴。
“你拦着门做什么?我要出去!”
青兰结结巴巴:“郡、郡主,王妃有令,您如今失了记忆,便是连府内的路都不认得,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可是谢瑶有自己的道理:“我是不认得这什么府内的路,但是外面的路我也不认得啊。既然都不认得,不是都一样吗?怎么这里能待,外头就不能去了?”
青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好、好像真的还有点道理?
谢瑶趁着她发愣,便绕开青兰,直直往外走。
谁知反应过来的小丫头铁了心要拦人,见其他法子不好使了,便一把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嘴里还念叨着:“不行的郡主,现在您什么都不记得,外头还惹了那样多的人,这要是出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谢瑶不记得事了,却也不是残暴的人,抬了抬腿没把人甩开,又不能把人一脚踹开,只能又憋屈地回床榻上躺着。
她睁着眼,直直看着手边垂落的床帐。自打受伤之后,她躺了三天了,好不容易醒来,浑身上下筋骨酸痛,实在不想再躺下去。
况且,被人处处看管的感觉也真的很糟糕。
一直到用了晚膳,夜深人静,谢瑶沐浴完毕,披了衣裳回到床榻边,一边被染墨擦着头发,一边都还在望着房间内悦动的灯火不断想着办法。
她总能想到法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