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死遁倒计时开始
10、9、8、7、6……
陆昂的表情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
尘埃辐射症对人的摧毁是沉默而又缓慢的。
就像白蚁蚕食着一栋世界世界上最华美的宫殿,
直到廊柱轰然倒塌，一切都化作书中尘埃的刹那，这种侵蚀才会终止。
起初是内脏,
病人会开始频繁吐血，然后是骨髓、血液。最后,
才是大脑。
当记忆褪色的那一刻，死亡的宣告就快要来临。
医生终于走了过来，他害怕地躲开金发暴徒，看了下兰沉的情况,
对陆昂道：“……他应该有些记忆混乱了，大脑皮层和海马体可能已经受到损伤……”
陆昂握住兰沉的手，像剧痛无法缓解，呼吸艰难，大口喘熄着,
蹲到了地上。
他靠在兰沉的手术推床边，额头抵着单人枕,
神情凄楚：“你都忘了……都忘了……”
我是在医院吗？他想。
兰沉……为什么会不想活下去呢？
明明他以为……他以为兰沉会朝他笑、会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他，会告诉他“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幸福”，他以为兰沉和他在一起，足够快乐。
“……你还记得我吗？”金发男人却走上前，颤声问他。
他拿着电子病历，显然已经熟悉陆昂的执着，又补充道：“……不是我们不肯尽力救治他，关键是，他自己没有求生欲，你明白吗？这个病到后期，就只能全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了，能撑多久，都看他自己……”
可原来兰沉只是装着安慰他。
他握住兰沉的手轻轻发抖，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力气，不想再弄伤自己的恋人。
兰沉看不懂他为什么眼圈通红，正如他看不懂为什么男人脸上会带着伤，眉骨处的伤口又长又深，把他的眉毛都快染红。
那些他曾经对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愆，他对他的伤害，他亲手用匕首对兰沉心脏刺下的一刀刀，现在全都一一，加诸在他身上。
陆昂愣愣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兰沉似乎有些不解,
弄不懂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是什么,
可下一秒,
他又抬起头，看向他英俊的王子：“陆昂？”
他又一次不认识陆昂了,
有些怀疑地打量着他，缩了缩肩膀，把手指从陆昂手里抽出来，用那种谨慎的表情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而兰沉也适时找到了保护自己的掩体，他缩在陆昂的肩膀后面，不想去看那个有些可怕的金发男人。
一看到那张阴鸷而俊美的脸，回忆就似乎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他迅速掠过对方的双眼，不敢去看对方瞬间心碎的表情。
陆昂不由抱紧他，一双眼睛陷入眉骨的阴影中。
此时此刻，兰沉就像一个人行走在记忆的迷宫里。
他低声地说着，已痛苦到绝望。
陆昂伸出手,
轻柔地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别哭……”
“……我们回家好不好？”陆昂轻轻问他。
他像是生活在和当下错位的时空中，独自经历着他们过去经历的一切。
他们又都是谁呢？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黑发蓝眸的少年脸上，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紧接着看向了陆昂身后不远处，那个阴沉着脸的金发男人。
兰沉即使连忘却了记忆，都不肯再看他。
可似乎，记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兰沉侧着脸,
沉静地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脸上会满是泪水。
灯光如昼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穿着白色外套的男男女女……
警察几分钟之内就赶到了诊所。
金发男人的动作在看到兰沉躲着他的那个刹那就彻底停住了。
陆昂侧首，站起身，拦住了埃德加试图伸向兰沉的手。
兰沉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蓦地又变作慌张，他抬起眼帘，掌心盖住陆昂的手：“陆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走！摄政王的人从花园里追过来了……“
这条迷宫走廊黑暗而狭长，四处都是镜子和门，兰沉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前后之分，他只是随机推开每一扇门，走进他过往的回忆。
金发男人失魂落魄，像个丢了心的空心怪物。
他扶住墙壁，被兰沉的反应打击到神色恍惚。
他们把强行闯入诊所的金发暴徒抓了起来，男人没有反抗，任凭警察反剪他的双手，在他手腕铐上手铐。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
陆昂闭上眼睛，听着医生的一字一句，有如万箭穿心。
陆昂从病床上抱起兰沉，兰沉的身体似乎还留存着对他的记忆，十分驯顺地靠近他的胸膛。
兰沉……
“你带他回去吧，出血暂时止住了，其它的我们也无能为力。”医生在旁惋惜道。
兰沉努力向他微笑了下,
眼神再次空空荡荡。
陆昂痛楚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与他十指交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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